柳靜住院了。
賀枝坐在病房外幾天幾夜沒敢合眼,柳靜剛醒的時候睜眼看到賀枝就會大叫,甚至不顧疼痛的從背後抽出枕頭砸向賀枝。
枕頭軟綿綿的卻像一噸鋼鐵砸在身上一樣,賀枝向後踉跄,沒等站穩就見柳靜指着他的鼻子罵道:“你怎麼還有臉站在我面前的?!你毀了你的家庭,還毀了我的!我恨你!”
賀枝千瘡百孔的心髒終于承受不住的裂開了。
他坐在病房外不吃不喝,靜靜地坐着看病房門開開關關,進進出出的來去很多人。每個來的人也都注意到了賀枝的存在,都用一種悲憤的神情看着他,開口都是一句:“你怎麼能這樣對她?”
賀枝一次次的低下頭聽這些話,每句話的結尾都是“你這孩子,哎...”
“你也回家去吧,别回來你的身子也垮了。”一個給柳靜換藥的護士從病房裡出來看見賀枝之後說道,“這是你大姨吧?她最近有點受刺激了...過些日子就好了。”
護士說完見賀枝沒動,又彎腰看向他。
少年的劉海長長了,已經遮住了眼睛,當她對上賀枝那雙毫無生機的眼睛時心裡驚了一瞬。
賀枝的聲音沙啞,說話時候也有氣無力:“我沒有家...”
說完他的頭更低了,肩膀處瘦的骨頭都突了出來:“我是孤兒。”
這幾天來的人不少,護士也多少聽說一些,她有點心疼眼前的男孩,心軟的托人從樓下買了份盒飯上來。
賀枝看着眼前還冒着熱氣的飯搖了搖頭,他張了張幹裂的嘴唇,聲音微乎其微:“謝謝,我不吃了。”
“為什麼?”護士問。
賀枝怔了怔,赧然道:“我沒有錢給你。”
“......”
“我又沒說要你的錢,你吃吧,我還要查房,你不吃的話隻能浪費扔掉了,我不管你了。”護士說完把手裡的礦泉水放在地上,接着起身走了,賀枝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身邊的飯。
寒冷的胃被填滿,賀枝擦幹淨眼淚,坐在椅子上發呆。
自己家的房子被柳靜的丈夫賣了創業,所有的遺産也不翼而飛,親人,愛人,朋友...自己身邊一個都沒有了。
要不真的死了算了,自己沒有牽挂,保險費用還能還柳靜一個交代。
賀枝想着垂下眼睛,手背在臉上狠狠擦過,他終于塌了肩膀彎下腰,臉埋在手心裡,時不時輕微的抖動。
我的一生,怎麼會是這樣?
柳靜的病房門突然開了,賀枝沒有動作,隻是停止了抖動。
趙子晖看着賀枝的背影充滿厭惡,他沒大沒小的:“賀枝,我媽叫你。”
說完就把門關上了。
賀枝三兩下抹幹淨臉上的淚水,手心在身體兩側忙碌又胡亂的擦着,他就連按下病房門把的時候手都在抖。
“小枝。”柳靜看着對他彎了彎眸子,她伸出手招呼賀枝過來。
賀枝不敢看她的眼睛,全程沒敢擡眼,他木然地走到病床旁,又像個木頭一樣站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柳靜摸上他的手,眼淚順着眼角的皺紋流了下來,她近乎崩潰的哀求道:“大姨求你了,小枝,你放過我吧,你搬走好不好?”
“我會供你讀大學的,我會給你生活費,我不會讓你比的孩子過的差...我求求你了小枝,你離開我的家吧。”
柳靜越說越激動,她看不見賀枝的眼睛,看不見他的表情。女人急切的想要一個回答,她坐起身,全然不顧手上的針管。
她近乎瘋癫的兩隻手握住賀枝的手腕,一點點掙紮着起身,聲嘶力竭的懇求着賀枝。
趙子晖急得從椅子上站起身,他大喊一聲賀枝,眉心皺成一團:“我媽都被你逼成這樣了,你到底要怎麼樣?”
賀枝的頭在柳靜面前一低再低,他對柳靜發瘋的樣子已經麻木了,看見她手上滿是針孔時候再也繃不住了。
他重重點頭,淚水滑到唇角,聲音都是苦澀的:“好。”
賀枝的一個字像是一塊沉重的石頭落在了柳靜的心裡,女人的發絲被淚水和汗水黏在臉上,她的表情都凝固了,接着又松了口氣似的連連點頭:“好...好...好...”
她已經說不出話,隻知道機械似地回複賀枝的話。
賀枝沒過十分鐘就走了,他永遠的從柳靜家裡離開了,臨走的時候什麼都沒帶走,他把有關自己的東西全部扔進了垃圾桶,就連那張小時候四個人的全家福也把角落裡的自己撕下來一起扔了。
他看着全家福上幸福的三個人,再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礙眼。
賀枝站在陽台上看着樓下的地面,他不敢跳下去,因為這裡是柳靜家,他害怕再次吓到柳靜。
日落時分,賀枝孤身一人帶着一根手機充電線離開了。
死太窩囊了。
他還欠柳靜好多沒還呢。
賀枝在口袋裡翻了翻,自己身上總共還剩下一百多塊錢,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賀枝揉了揉鼻子,擡腳朝着自己放學常去的網吧走去。
他一口氣租了一天的時間,接着趴在桌子上睡了半天,晚上十點多才醒過來。
饑腸辘辘的賀枝從網管手上買了一桶泡面,等待期間他去了個衛生間,等他回來時候自己身邊的位置多了一個人。
那人比他歲數大,正在盜版軟件上面找電影看。
賀枝沒在他身上放太多目光,他從手機軟件上面找工作,連着看了好幾個都不管吃住,一下子讓賀枝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