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伸出手敞開胸懷,臉上挂着詭異的駝紅。親點雙唇,發出細微到難以被普通蟲族察覺的聲音。聲音層層疊疊,如看不見的浪潮湧向通道下方。不過三秒,原本還算空蕩的通道下方就開始湧現出細小的黑點,有東西正在聚集。
蝌蚪大小的黑點越聚越多,跳動着,互相推擠着,看得人密集恐懼症都犯了,直惡心。
哦,又是那些殘次品,繁殖的倒是挺快,可惜太髒了,用來做肉醬都不方便。
讓祂看看那坨廉價的肉醬在哪兒,嗯……
有趣,竟然發生了這樣有趣的變化。
黎洵伸出手,撫摸自己臉,空洞外擴的黑眸中是無法用言語表述的溫柔,像是熾熱的蜂糖漿,将所有欲圖窺探祂的人拉入無法呼吸的蜜色深淵。
素白色的手從雙頰撫摸到胸前,慢慢往下……最終停留在後背,停留在後背那兩處不起眼的凸起上,點了點。
常年闆直的嘴角微微勾起,薄唇輕起,聲調如贊頌天神的唱詩曲,用那深沉又柔和的聲線感歎道:
“看來這一次的回歸,會很早呢。親愛的,我已經迫不及待要與你見面了。”
“ 希望這次,我們的隔閡徹底消失。”
雖然祂的聲音很輕,但是在這環形又極度安靜的室内,什麼動靜都會被無限放大。伯林被吵醒了,它略微疑惑的煽了煽翅膀,就看到黎洵的身體陡然一抽,直直倒下。
不!伯林渾身冰冷,蝶翼尾部眼睛瞬間變為危險豔麗的黃色,它眨眼間就來到了黎洵背後,接住了黎洵。
“……我……,我沒事”黎洵捏着鼻頭,眼鏡斜斜歪歪,從他鼻尖滑落。伯林用嘴器卷起黎洵滑落的眼鏡,小心小心再小心地疊起放到他手心。
黎洵重新戴好眼睛,與伯林對視了一會,他不确定他是否該向身份古怪的蟲族坦白自己剛剛的經曆。他該說什麼?說他做了一個清醒又怪異的夢的,然後兩眼一睜植物園側門就炸了嗎……
開什麼玩笑……
好吧,他覺得自己還是得說一下。從這扇側門被打開開始,他就感受到一陣惡心,喉嚨裡像是有一根細軟的魚刺,吐不出來,吞不進去。
“我剛剛做了一個清醒夢,那個夢很古怪,最主要的是——我在夢裡‘親手’弄壞了這扇門。”他轉過身,指向那扇已經報廢掉的門。
而現在這扇門确實壞掉了,和夢中的一模一樣。
伯林正想接話安撫黎洵,卻在見到黎洵背後時整隻蟲僵住了。它看到了什麼!蟲母的初翅!
長白T浸濕了一大片,翅根頂起衣服若隐若現。衣服随着他轉身的步驟拉出一條一條細長的褶皺,蟲母的信息素向外散逸。
詭異的香甜直沖如喉,蝶系蟲族的喙管本就發達,它們進化出了能夠自由伸展的嘴器以便吸食血肉,而現在蝶族應以為傲的器官反過來變成了加大酷刑的刑具。
它要死了,溺死在蟲母的懷中。
好想輕吻母親的背,母親人類時的背是怎麼樣的呢,空氣中的氣味好甜,它能品嘗到甜美的蜜香嗎……
伯林翅膀抖的厲害,失神而不自知。
“伯林,伯林?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吱吱吱吱吱吱吱……”
在他無語至極的目光中,已近化身為花花大蝴蝶的伯林哼哧哼哧地飛到了角落,用喙管畫起了圈圈。全然一副已經自閉了的模樣。
沒有人知道它究竟花了多大力氣才控制住不做出僭越的行為,除了伯林自己。
四周散溢的馥香無疑是預示着母親即将歸來的前兆。
帶着恐慌又隐秘的期待,伯林再次選擇瞞下黎洵。不過,這一次是以半真話半假話的方式。
黎洵邊聽着伯林的解釋,走過它身邊,收起了個人終端。在做好這一切後,他漫步經過伯林身旁。這一套動作行雲流,都不知道在他腦子裡演示了多少遍。
直到他一隻腳已經踩在側門上的空洞時,伯林才察覺到不對勁,它慌了。
有什麼東西正在超脫掌控,向未知狂奔。
植物園的側門全名【植物園緊急閘門】,雖說是側門,但結構和大街上的井蓋一樣。側門的下方是無底的空洞。
“可是在那個夢中,我還聽到了不同尋常的聲音。你聽到了嗎?”
“沒有,哥哥。”伯林猶疑了一會兒道。
“是嗎……”黎洵的表情與平常一樣,略帶點木讷又無趣,忽的,這張臉上挂上了笑容。
嗤——
一份不尋常的笑聲。
他記不清弄壞門的細節,但是門壞了了;他記不清夢裡的聲音,但伯林醒了。
伯林啊,如果沒聽見,你又怎麼會醒呢。
“你的真的,很讓我失望,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