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逐漸夜深,易平秋在樹下踱步,蒼雲深也躺在随身攜帶的搖椅上乘涼。
蒼雲深的氣大抵是消了,但在睡覺一事上,易平秋仍是不知曉該睡在哪裡。
睡吊床上?她實在不敢。
那睡地上,她又怕蒼雲深再次生氣。
好不容易将人哄好了……
易平秋踱步踱得蒼雲深心煩,淡淡叫了聲“易平秋”,蒼雲深讓她找個地方坐下。
易平秋聽話坐了一會兒,約莫着要安寝了,又貼去蒼雲深身旁,淺淺說:“師叔,我可以睡在地上嗎?”
蒼雲深斜着眼看她,模樣小心,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人畜無害一般,仿佛要将她盯出個花兒來。
吃了好吃的肉食,蒼雲深心情不錯。
“睡吧。”
蒼雲深沒生氣,易平秋安心,喜滋滋去鋪床。
蒼雲深沒忘記為何要在樹上安置吊床,這林中不僅有靈獸和動物,還可能會有夜晚行動的賊人,在地上難免會引人注目。
既然易平秋要睡在地上,那就要在附近設置法陣,以此來保證不會被人發現。
蒼雲深想得周到,布置法陣前看向易平秋,這小丫頭也不知在興奮什麼,隐隐地還能聽見她哼着奇怪的調子。
說來也實在奇怪,不就是睡在哪裡麼,蒼雲深竟生了如此大的氣。
蒼雲深捏着下巴沉吟片刻,想起易平秋讨好她的模樣,心情更好了。
蒼雲深布置好法陣,易平秋已經将睡覺的鋪蓋鋪好了。
規規整整的,看起來就很舒服。
不知睡起來怎麼樣。
蒼雲深上樹前猶豫了一瞬,被易平秋瞧見,那雙懵懂的眼神看過來,讓蒼雲深頓時失了搶人床鋪的心思。
易平秋躺下蓋好被子,輕聲對樹上的蒼雲深道晚安。
“師叔,睡個好覺。”
“嗯。”
蒼雲深在吊床上調整着姿勢,下凹的床形讓她臀部下沉,起初躺着還舒服,可漸漸地就有些不對勁。
偏生在這時候,蒼雲深又想起易平秋在下面鋪的那床鋪。
睡起來是不是比吊床舒服?
蒼雲深在外遊曆了許多次,睡在野外的次數少說也有上百次,都是在吊床上度過的,怎麼那時就睡得格外香甜呢?
蒼雲深又翻了個身,支撐吊床的繩子互相摩擦的聲音一陣陣地響,在安靜的夜裡十分明顯。
夜色越發濃郁了,明月姣姣,景色賞心悅目,耳邊是時不時的鳥叫、獸吼……
蒼雲深認真尋覓着聲音,好似還有易平秋淺淺的呼吸聲。
易平秋睡着了?
蒼雲深從吊床上探了頭出來,看燒得正旺的篝火旁那個熟睡的身影。
還真的睡着了。
她做師叔的還沒睡呢,怎麼做小輩的就睡上了。
還睡的這麼舒服。
蒼雲深不滿意,非常不滿意。
這吊床,怎麼躺怎麼不得勁兒。
蒼雲深翻了好幾個身,輾轉又反側,反側又輾轉。
易平秋這檔正做着夢,總感覺有人在盯着她,後來慢慢地,又感覺到有人在輕輕地推她,她本想反抗,但聞到熟悉的氣味,忽而心安,任由那人把她推到一旁。
被窩裡,好像擠進了一個身子。
易平秋困倦至極,想睜開眼瞧瞧,但眼皮沉得睜不開來,旁邊那人給她掖了掖被角,她這才徹底睡熟。
與易平秋同躺一個被褥的蒼雲深舒服地合眼。
果然還是地上舒服。
一夜好眠。
易平秋醒時,發現身旁多了個蒼雲深。
上次與蒼雲深睡在一張床上,是她被寒氣入體正養傷的時候。
仔細算來,也有一年了。
易平秋的鼻間,充斥着闊别已久的、專屬于蒼雲深的氣味。
她們身下的床褥不算大,一人綽綽有餘,兩人倒是擁擠了,蒼雲深為了不把身子格外褥子外面,貼得易平秋極近,不過她用背對着易平秋,易平秋隻能看見她的後頸。
潔白、散落了些許發絲的後頸。
易平秋不由得看出了神,鬼使神差,她竟想用指尖去碰觸。
她撚着指尖,晨間溫度低,指尖泛涼。
這涼意與易平秋如今的心潭溫度似乎相同,“滴答”一聲,從心口處滴落一顆豆大的露水來,藏進心潭,無影無蹤。
“師叔,是時候起來了。”
聽着易平秋清秀的聲音,蒼雲深睜開了一隻眼。
易平秋站在她面前,彎腰俯身輕拍着她。
以天為被,蒼雲深很難不注意到即将到達頂頭的太陽。
看樣子,時候已經不早了。
再看看面前的易平秋,一身清爽,似乎已然洗漱完備,正等她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