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一諾拿出來的雖隻是嬌小的一朵，但看品質，起碼上百金，現在青稚雅腦袋上頂着的不是一朵仙葩，是西域的一座宅院。

梅鬼華笑了笑，“隻是一朵花罷了。”

他低頭看了看青稚雅薄妝淺黛的小臉，稱贊道，“妝罷立春風，一笑千金少，花不及人嬌。”

然後少年側過身，很是有禮地道，“我扶你上馬車？”

啊，他好會。

這是在場女子的心聲。

青稚雅卻在這份看似體貼的溫情中隐隐察覺出了絲絲疏離，好像自春衫淚地堀出來後，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有點奇怪。

青稚雅說不上來這種感覺，表面上看上去跟以前沒什麼不同，硬要說的話，這家夥主動撩人的行為減少了很多，大部分時候都維持在一個安全的距離。

本是正常的社交距離，然而因為有先前相處模式的對比，現在的梅鬼華給青稚雅一種忽遠忽近的不可捉摸感，讓她偶爾會有種空落落的茫然。

她抿了抿唇，微笑道：“好啊。”

四目相對，外人眼中的郎才女貌，隻有他們自己才清楚，那一瞬間的對視，對方眼中都沒什麼旖旎，甚至比他們往日裡私下相處時更貌合神離。

青稚雅垂下了眼睫，按捺住内心難言的怅惘，把手遞了過去，其實這個高度完全不需要人攙扶，但他們依舊這麼做了，不知道是給外人看，還是在給對方看。

一切好似如常，又好似有什麼悄悄變了。

百花宴果真是百花齊放，衣香鬓影，華美披帛，霞明玉映的上流精英穿梭于花叢中，拓展着自己的人脈。

不一會兒，一起進門的人便走散了，花醒跟奚醉有他們圈子的人需要交流，而青稚雅跟梅鬼華這樣不混世家圈的人則悠閑賞花，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着自己的近況。

說來奇怪，明明住在隔壁，每天也基本一起用餐，然而青稚雅卻發現她跟梅鬼華關系不如從前，雙方都有自己的事情，交流沒那麼頻繁了。

她把這些不适應歸因于這段時間的繁忙。

“我的身體很好，謝謝你找到的珍貴藥材。”梅鬼華揚起笑臉。

奇怪，太奇怪了，向來遲鈍的青稚雅突然萌生了“他笑得好假”的念頭，這個念頭蔔一不現在腦海裡，都吓了她自己一跳。

錯覺吧，為什麼她現在看到小夥伴，就會想起魔仙化身。

青稚雅晃掉腦海裡的雜念，關切道：“你現在還用僞氣蠱嗎，雖然是為了潛伏，但魔氣畢竟影響心性，受傷期間就少催動它罷。”

梅鬼華腳步頓住，青稚雅側頭看他。

少年的臉色是病态的蒼白，體溫也明顯低于常人，他側過頭，不笑的時候非常像冷血動物。

他慢吞吞地問，“若我有一日當真完全堕入了魔道，你······”

“我會把你拉過來。”沒等他問完，青稚雅堅定地道：“我不會放任你落入那樣的深淵的。”

“那如果我自己都放棄了呢。”他漫不經心地踢着路邊的碎石子。

“你不會。”青稚雅依舊很肯定，“你絕對不是那種會屈服的人，如果有人跟你說認命吧，你大概會讓那人滾，然後沖上去跟命運拼命。”

随即她看向梅鬼華的雙眼，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有股柔韌的力量，似水似鋼，很難斬斷，青稚雅一字一頓道：“修什麼道源于追尋什麼果，既然你最初沒有選擇魔道，那麼中途改道必是受了什麼影響，作為同伴，我會與你并肩作戰。”

梅鬼華微微睜大了眼睛，萬萬沒想到，對面之人能看得這麼清，竟窺得一兩分他的本性。

這算什麼，因為是同伴，所以不抛棄不放棄？

他咧了咧嘴角，臉上是一種說不出的表情，“或許我比你想得更壞呢，或許你一開始對我的印象就是錯誤的呢，或許我根本不值得被幫助呢。”

青稚雅眯起眼，她語氣散漫，不經意間露出的神态，竟和梅鬼華有幾分重合，“那又如何，隻要你還向善，我就不會松手，一直到把你拉入陽光下！魔道不過是區别于正道的另一條路罷了，修什麼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所行之事。”

這不是救贖，是她笃信面前之人本性後，順應自己心意做出的判斷。

如果你的内心還向往光明，那麼我又為何放棄？

人很難被定義，但感情可以。

“梅鬼華，我不知你過往，然而未來的路我想與你同行。”少女的感情直白而熱烈，她在沒明白自己的心意前或許會猶豫、會退縮，然而一旦認清了自己的内心，便勇往直前，不畏阻礙。

如果我想要看着你，想要聆聽你，想要和你在待在一起，那是不是表示——我就是喜歡你？

青稚雅盯着梅鬼華的眼睛，認真地道，“我們結為情緣吧。”

澄澈如秋水的眸子裡滿滿都是他的倒影，梅鬼華最期待也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