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憶境依舊沒有結束。
一次、又一次,風晚不記得經曆了多少次上岸、對抗魔獸、回冰湖清點人丁愈加稀薄的鲛人族。
風晚呆在原地,望着北域上方廣闊的黑夜,站立了半宿,排除一切可能,得出了最後一個結論。
這點程度不夠,不足以消除憶境之主的執念。
那麼,他想要的是——
風晚想到了自己踏入憶境之前是為追查夜遊宮分支蹤迹而來。
“你想殺了他們嗎?”她啞着嗓子問,營帳裡走出少年纖瘦的身影,姿容秀麗的鲛人踏月而來,在風晚身前兩步遠停駐,語氣是不同于往日的興味,“才意識到嗎,恭喜你,找到通關線索啦~”
這是憶境之主的言語,此刻,他不再扮演,将真實的自己暴露在闖關者嚴重。
“要下手嗎?動手的話,興許我心情好,就放了你哦~”唇角浮現的大大微笑破壞了少年人清爽的氣質,氣氛一時變得詭谲起來。
風晚沉默了片刻,輕笑出聲,“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這要看問什麼。”
“為什麼會加入暗宗?”她眼睫微垂,“大地之傷導緻魔氣外洩,導緻魔獸潮,如果你憎恨人類,為什麼不平等地憎恨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少年鲛人臉上的笑容收斂,“大概因為,在世家的統治之下,我這樣的身份,很難冒頭吧。其實在我看來沒什麼兩樣啦,暗宗是人,北域靠軍功組建的世家也是人,加入哪一邊都不影響你們狗咬狗,當然是選擇更能為我所用的那一方啦~”
“我回答完了,你的答案呢?”
“我拒絕。”風晚擡手,擺出畫陣的手勢,“如果你平等地憎惡每一個人類,那麼無論我怎麼選擇,結果都一樣吧,所以我選擇不對自己的同胞出手。”
“啊,我明白了。作為人族修士,大抵很難理解破解方式是殺光所有侵占我家園的同類吧,畢竟他們在你所處的社會環境中,名為英雄。”
“不過最後,還是謝謝你。”真實的曆史裡,并沒有一路陪他到最後的姐姐,他所有的族人都死在了一次次與魔獸的消磨中,所以即使最後你的選擇是與我刀劍相向,也很感謝這一次的回憶,比過去多了點溫馨。
風晚目光直視少年人殺機凜然的豎瞳,“最後一個問題,可以知道你的代号嗎?”
“姬小菊,你們一直尋找的夜遊宮顧丘城負責人。”最後一個話音落下,音攻接踵而至。
魂夢斷腸,直接作用于靈魂的攻擊。
“最後的仁慈,願你做個好夢。”
第二次聽到鲛人的歌聲,風晚緩緩閉上了眼睛,腦海裡再一次浮現出父親桌案上的那份捷報。
令狐率輕兵奇襲,引魔涎蟲至一冰湖,内居鲛人,協士卒抗魔獸,此役既終,城外不複有魔涎蟲,無虞陰翳處之襲也。
以及,不複魔涎蟲的結果是,湖内鲛人傾全組織力抗敵,戰後,冰湖鲛人亦不複。
冽的族地,戰至最後一人,活下來的,隻有他。
而獨孤府庫房内,自此之後多了一批價值連城的鲛珠。
憶境外,姬小菊接過軟倒下身軀的夜行服少女,抱着她放到平坦的空地上。
在那裡躺擺着十幾具服飾相同的人體,有些已斷了呼吸,有些氣息微弱,不過也撐不了多久,他們均會在一夢過後陷入永久的長眠。
姬小菊歪頭,最後看了滿地躺平的人體一眼,歎了口氣,“真羨慕你們啊,不用再憂心凡塵事了。”
他轉身走了兩步,欲要離去。
潇灑的背影蓦然向邊上一飄,姬小菊驚詫轉頭,隻見方才還處于躺屍狀态的風晚搖搖晃晃站起身,掌心一片血肉模糊,一口血自唇齒間噴出。
少女從儲物袋裡掏出陣盤,靈光遙遙鎖定。
“真當我做鲛人這段時間白混的?鲛人族的靈魂音殺,我可是用你給我安排的殼子親身修煉過啊。”風晚擡袖抹去唇邊溢出的血迹,雙目充血,“我知道你的不甘、怨憎,好巧,在下心裡也對暗宗滿肚子火沒處撒呢。”
陣盤四周奧妙的法則浮動,風晚臉上浮現出一抹略顯瘋狂的笑容,“要不要試試,是你先幹掉我,還是城防軍先趕到呢,冽?”
姬小菊的面色沉了下去,他之所以選擇憶境跟音殺,便是不希望動靜鬧大。
要知道,現今顧丘城裡還有個世家子想滅他口獨占陣圖呢。
“你很不乖哦,姐姐。”好看的冰藍眼睛微微眯起。
寒風起,殺心難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