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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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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帽被輕輕地褪下了,露出一張如月宮姮娥般皎潔的臉!饒是見慣了春色的骁騎營侍衛也不禁被那雙眼睛所吸引。

商嬰不再向前,她從籃子裡拿出一條三指寬的絲帶,當着領頭侍衛的面折了三折後敷在自己的眼睛上,繞了兩圈在腦後系緊。這時,籃子裡隻剩下了一個瓶子。

“我知道他不配有好東西孝敬,這裡有一壺濁酒,讓我送他。”商嬰平靜道。

周圍安靜得出奇。

刺骨的寒風中有一絲優柔的暗流在衆人之間遊走,骁騎營的侍衛們無聲地交換着目光,思考着一個此前從未想過的問題:要不要答應?

魏明已是個死定的人,沒人會冒着生命危險來殺他。現在還有心情為魏明送行的除了他的獨生女兒——如今崔氏的長媳魏氏,也再不會有第二個人了。就連正在做這件事的商嬰也覺得不會。

在骁騎營的侍衛們看來,這“女兒”毫不隐瞞自己的身份,佩了白玉,裹了身粗布棉衣便來送她的父親,士族女子中還有何人會有這樣的膽魄?世人皆道骁騎營的侍衛冷血,因而畏之如虎,卻沒有人會否認他們都是好漢。好漢也許不怕權貴,可是好漢怕好漢,骁騎營的侍衛們震驚于這女子提出的要求,卻也不得不敬佩她這份難得的草莽精神。

商嬰摸索着去拿籃子裡的酒壺。可能是冷,或者是怕,她拔了兩次才将瓶塞拔開,當着侍衛的面喝了一大口酒。

這是一瓶劣得不能再劣的酒,商嬰幾乎全嗆了,剩下的被她生咽下去。教養使她背過臉去咳嗽,然後又毫不猶豫地舉起了酒壺。

兩根粗糙的手指及時抵住了瓶口!領頭的侍衛阻止了她的自虐:“就一口,我先喝。”

商嬰将酒壺送到了侍衛面前,因為舉得很高,看上去就像在敬他。

那侍衛卻沒有接過來的意思。商嬰便隻能一直舉着。

臘月裡的冷空氣不言而喻。

商嬰握在瓶頸處的手先是發白,接着發抖。等到虎口也開始漸漸收緊時,她便不再能公平地看待眼下的情況了。不錯,她現在是“罪魁”魏明的女兒,魏氏送來的酒沒那麼容易被人接受。可再怎麼樣她都是公卿之女,對方不過就是骁騎營的一個侍衛而已,到底誰給他的底氣這般折辱她!

在場任何一個人都能分辨出此時商嬰身體上的顫抖不僅僅是因為冷而已。

手中的冰疙瘩被抽走,吞咽聲随之響起,酒壺眨眼間已重新回到了商嬰的手裡。

“往前走十步,他在你的左手邊,記住,不要說話!”侍衛的語氣中多了一份嚴肅的警告,聲音卻轉移到了商嬰的側面。

絲絹外忽然湧現出許多明滅的光點,那是遠處城門的燈火。一陣陣寒冷的氣流飛撲在商嬰的臉上。

記憶從這裡開始有些模糊,因為天又下雨了。商嬰想,這就是天意,魏明命中注定不會死在今夜。

魏明粗糙的指尖碰到瓶身的一刹那,商嬰的手心從另一端感受到了阻力。她将手腕一轉,壺中的酒盡數朝着前面潑去!粗麻衣服上迎風搖晃着不起眼的絨線,商嬰随手捏住衣擺下還沒被雨淋濕的一簇,舉至唇邊一吹,耀眼的火光隔着絲帶怦然亮起!

極為短暫的安靜後,雜亂的腳步聲鋪天蓋地向着商嬰湧來!眼睛上的絲帶還未摘去,手中的火光卻在急速地向下俯沖,商嬰終結一切似的将指尖微微一松!燃燒的火絨立刻被賦予了鮮活的生命,在一陣絕望的驚叫聲中被狂風吹進了馬車裡。

商嬰擡起頭,眼中先是掠過一陣茫然,然後自一片雨霧朦胧中看見了素未謀面的梁桢。

遠處,檐下站着幾個小宦,全都垂手低頭,身影和雨幕融成了一體。商嬰視線回轉,但見梁桢衣冠楚楚,一雙黝黑的瞳仁裡倒映出她落湯雞般落魄的身影。

“奉旨。”聲音自高處傳來。

商嬰立刻将頭放得更低些。

梁桢:“傳陛下口谕,着商嬰即日起回府閉門思過,好自為之。若再犯糊塗,便要爾伯兄俱罪并罰。欽此。”

“臣女遵旨,謝陛下聖恩!”商嬰對着緊閉的宮門伏下,起身時眼前忽然出現了一柄收好的雨傘。

這柄雨傘是永平帝的恩賜,對濕透的商嬰來說其實聊勝于無。滴水的雙手捧上了雨傘,卻拿不下來。商嬰默了默,将手轉了一個方向,然後扶着被“固定住”的雨傘慢慢地站了起來。

“多謝大人。”商嬰道。

梁桢這才松手,傘頭掉在了水中,蕩開幾圈粗細不等的波紋。梁桢把自己頭頂的傘面往前移一些,用以隔絕兩人之外愈發稠密的雨聲。

商嬰以傘支地地站着,她全身滴水,目光向下落着:“陛下若無其他指示,大人可以先行。”商嬰慢慢地活動着藏在裙子下面的膝蓋。

漫天的雨點敲打在傘面上,從一開始的滑沙聲變成了此時輕擊鼓面的聲音。

頭頂的雨傘沒有撤走,梁桢略微沙啞的嗓音與傘外連天的雨聲竟是莫名的相配:“女郎不問問裘驚鵲嗎?”

梁桢目光如炬,從商嬰還跪着的時候就看出憑她的膝蓋恐怕難以自支,也看出商嬰一直在默默地調整呼吸,以及她在聽到他說話後呼吸中出現過的短暫停滞。

商嬰擡起目光。一瞬間,梁桢覺得眼前出現了夏日雨中随風逝去的飛紅萬點,冷豔凜冽卻不沾惹風月。

“大人知道她的去向?” 一眨眼,商嬰眼中的風緻有如濃墨滴進了水裡,急速地淡了下去。

梁桢道:“陛下垂憐裘驚鵲孤身一人,派她去太子府服侍太子。”

商嬰點頭,仿佛松了一口氣:“陛下聖明。”

看看,這便是士族之女,任何情況下從她嘴裡說出來的話都滴水不漏。梁桢剛剛在心裡積起的一點微妙的柔情全被商嬰這句頌聖打發得無影無蹤。

商嬰若真是為了裘驚鵲不肯離開夕照寺,便不會在她得蒙恩诏時卻對裘驚鵲的結果問也不問,就像忘了一般。還有魏明,她當初冒着那麼大的風險去刺殺他,現在魏明還好好地待在夕照寺裡,商嬰也完全不在乎似的。

梁桢的拇指抵着傘柄,指腹上傳來竹子涼滑的質感。“所以女郎當初為何要殺魏明,真如傳聞所說是為了壽王嗎?”梁桢語氣平緩,眼睛卻緊盯着商嬰。

商嬰稱呼梁桢為“大人”,敬的乃是他身上的這套官服。而梁桢問商嬰的問題既不是來自皇帝谕旨,也非親朋好友的關心,對兩個素未謀面的人來說實在有些唐突。

“為什麼要殺魏明?”商嬰看起來并不介意,想了想道:“大人聰慧,何不扪心自問。”

梁桢道:“在下愚鈍,請女郎賜教。”

雨點子噼裡啪啦地砸在傘面上,傘下卻是安靜的。梁桢注視着商嬰。商嬰渾然忘卻了自己全身都在滴水的窘态,也安靜地回望着梁桢。當之前被梁桢認為是錯覺的冷豔不期然地又浮現在商嬰的眼睛裡時,梁桢忽然驚醒了!

為什麼要殺魏明?

商嬰并不是在重述他說的話,而是,反問他!

雨接連不斷地從天空落下,密集的水汽從地面升起來,好像要将整座皇宮溶解。商嬰後退了一步,距離梁桢更遠的她看上去越發像一團冷白的霧氣。

手中的雨傘被撐開,商嬰将它舉過頭頂:“聽說梁大人昨天夜裡已經回京,不耽誤大人回去與家人團聚,告辭。”商嬰一欠身,持傘離去。

過了一會兒,那道纖細的殘影完全消失在了雨幕的深處。梁桢慢慢地松開拇指,傘柄還被他握在手中,而那用來遮風擋雨的傘面已從他的頭頂墜落,罩在了被雨水沖洗黑亮的青石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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