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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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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樂萦室,花語芬芳。雪光穿不透玄方閣華重的門窗,明亮的燭火比同燕江上潋滟的波光,在一片私語中輕緩蕩漾。

太子主動對席下端起了酒杯,所選的目标卻越過了崔拂、商溫等一幹重臣,落到了禦座下首第二排,第十位起再往後的位子上。

“景觀怎麼隻是一味獨飲?”

太子話音剛起,殿閣内的私語便如塵埃般落定。頃刻間隻能聽見他一個人的聲音:“聽說貴公子剛滿月,各位大人今天剛喝過陛下的禦酒,明天又要去喝你的喜酒了。”

崔勃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才端起了案幾上的酒杯,雙手持道:“殿下怕是記錯了,臣的兒子已經出生兩個多月了。”

“哦?可曾取名?”太子關切地望着崔勃。

崔勃語氣淡淡:“未曾。”

太子一笑,忽而轉向席下衆人:“孩子都出生兩個多月了,做父親的還不給取名。莫不是第一次做阿翁,便高興的忘了?”

被掃帚掃過的地方會揚起灰塵,太子目光所到之處也立刻收獲了一張張和悅的笑容。隻是比起太子的興味,這笑容未□□于表面,好像是不得已才笑的。

他們也真的就是不得已。

一年前這個時候,舉國都在為壽王守孝。與其說崔勃的長子剛滿月,倒不如說他在國孝中停妻再娶,還與妾室有了孩子。重要的是,明天才是真正的元日,太子當着群臣的面說他們明天都要去給崔勃慶賀,這到底是要誅崔勃的心呢,還是要把平日裡與崔氏有交往的人一并也誅了?

絲竹管弦猶奏,馨然之氣卻在一陣忽如其來的靜默中迅速消退!崔勃醉眼微醺,極其晦暗地望着太子。太子依舊和悅地望着席下衆人。衆人則以目視幾,目光自然地垂落着。這會兒誰也說不準,眼前的這兩塊雲哪一塊會先落雨。

“朕記得,”

衆人的目光瞬間都聚到了永平帝的身上。

“崔勃的名字,當初好像是父皇取的吧?” 永平帝随意問道。

在場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的人隻有崔拂,他慢慢地從座位上起身,轉向永平帝,彎腰拱手道:“回陛下,是宣宗所取。” 他坐在永平帝右手邊第一個位子上,端王尚且居他之後一位。永平帝望向崔拂的目光,較之尋常君臣間的和煦,更多了一份私密的馨然:“今天崔勃兒子的名字由朕來取,太傅以為如何?”

崔拂依舊躬着身子,伸手扶住了旁邊的坐墊,顫巍巍地跪下了:“臣,謝陛下隆恩!”說完把腰也彎得更深。

眼看着即将掀起的風波被永平帝的一句話給平息了,太子心中自是不甘!但這種事一擊不中便很難再有機會,次數多了還容易暴露行迹,落人口實。皇上明顯還是要偏袒崔氏,眼前這出君臣情深的戲碼難保不是一種敲打。太子隻好繼續裝出和悅的樣子,順勢将手中的涼酒飲下。

“陛下!”

崔勃突然高呼一聲,從案幾後面繞到了正中,一撩朝服的衣擺,跪下了!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看他的目光,雙眼晶亮,隻深望着永平帝的方向:“臣心中有一個字,但不知合不合适,想請陛下聖裁!”

崔拂身影一晃,看樣子是準備回頭訓斥崔勃,但他行動太過遲緩,手還沒來得及扶穩便被永平帝擡手制止了。

“你說,朕聽聽看。”永平帝對崔勃道。

崔庭今日被安排在崔拂下首第四的位置上,此時崔勃剛好站在他的正前方。他也不管崔勃,正扶着袖子,給自己斟酒。

“是。”崔勃屏了屏氣,舉手在空中劃出幾筆,緊接着大聲念道:“冕!”

崔庭舉起的杯子停在了半空。禦座之下,所有臣子的目光也都驚訝的停在半空。太子也怔了,他不敢相信崔勃竟然主動往火坑裡跳!

當崔勃的餘音還在殿閣内環繞時,太子已經拍案而起:“崔勃!安敢有此僭越之語,分明藐視皇恩!”

絲竹之聲驟停,正在不遠處演奏的樂師們全都驚懼地跪了下去!

其他人聽見崔勃所請便有些驚惶,再被儲君一吼,立刻都有了下跪請罪之意!

但這裡畢竟是玄方閣的最高處,能在這兒有一席之地的人都深信,要想在宦海中沉浮幾載春秋而不被淹沒,穩重是第一要緊的!所以,準備跪下的諸臣在沒有任何眼神碰撞的情況下卻做出了一緻的反應:先往離自己最近的上位者看。探究的目光如同滾動的波濤,一層層地遞了上去。所謂“上位者們”的反應此刻竟然一緻。

端王,公良蘇,商溫,羊昶等人全都向前彎下了腰,目光規規矩矩地落在了面前的案幾上。還有更高處的崔拂依然安靜地跪在永平帝的下首,但他們全都沒有做出請罪的姿态。

崔勃還沒有對自己的行為做出解釋,其他人如果下跪,便等于是認同了太子的話。認同太子就等于坐實了他對崔勃的指控。

此等覺醒如殿閣内焚燒的熏香,無聲無息,卻極為迅速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心裡。

閣中的暗湧暫時平靜了……

崔勃挺身一拱手:“啟禀陛下。臣前幾日沒有與中領軍商讨清楚便擅自調用了越騎營的衛兵,雖是一時沖動,陛下也饒恕了臣,但此事終究是臣的過錯。臣這幾日反思,已明白這一切都是往日不讀書之過。”

十二道旒珠擋在永平帝的面前,看不出喜怒。但他還沒有接着責怪崔勃無視太子,也沒有阻止崔勃繼續說下去。

崔勃悄悄地吸了一口氣,朗聲道:“時值嘉會,上啟陛下,下至諸位同僚,微臣所見,皆是衣裳鮮潔,黼黻玄黃。這使臣突然想起這兩天讀書時,在《荀子·大略》上看到的一段話,書上說:‘諸侯玄冠,大夫裨冕,士韋弁,禮也。’自我大越建極以來,群侯逐鹿的亂象早已湮滅不存,華夏大地,沒有一寸非為皇土。臣自幼不怙詩書,隻因陛下恩佑不棄,封做越騎校尉,才有機會進身‘韋弁之士’。臣身為臣子,本該殚精竭慮以報聖恩,卻因行事操切,性情急莽,常惹陛下生氣!”

崔勃的眼中适時劃過了一抹愧色,接下來的語氣更加懇切:“臣心中曾有過辭官之念,但一想到今後再無機會報答陛下,便覺寝食難安。如今臣身後既有一子弱續香煙,便就鬥膽向陛下請辭,請陛下準臣回去,好生督促犬子讀書。若能教他不棄祖上裨冕搢笏之德,有朝一日還有機會能夠再來侍奉陛下,臣,夕死無憾!”說完,雙手交疊于額前,深深拜下。

無論崔勃是否有這樣的錦心繡口,或剛才他所說的一切都有人替他捉刀代筆,反正當崔勃說出這番話,四面燈燭都打在他的背上時,至少明面上不會再有人站出來質疑他請名的理由。

太子的臉色卻迅速地晦暗了下去!他是唯一一個上當吃虧的人,吃的還是一個暗虧。

崔勃這番陳對自然可以使他全身而退,但永平帝并沒有讓崔□□來,而是望向了身邊的太子。太子當然明白這是永平帝在給自己遞台階,讓他順勢替崔勃求個情。

在永平帝持續的注視下,太子終于轉向了皇帝,拱手道:“兒臣一時情急,誤會了崔大人。但兒臣以為,崔大人所言有理,他若有了歸家之意,的确不宜再擔任越騎校尉一職。”

趴在地上的崔勃聽到這裡嘴角嘲諷似的一扯。頭頂上接着傳來太子越來越冷靜的聲音:“記得《禮記》有雲:‘冕弁兵革藏于私家,非禮也,是謂,脅君。”

臣子們心裡一震!很多人都不自覺地擡起頭,驚訝地望向了太子。

太子卻謙遜地垂下目光。他自認也不是一個嗜書愛讀之人,但從開蒙第一天起,身邊環繞的全是當世名家。崔勃以《荀子》做矛,他便以《禮記》為盾,不失人君身份,也不乏名士風度。

端王素性機敏,目光雖然是沖着太子去的,卻見躬身侍立在永平帝身後的李灼剛好也望了過來。李灼眼神閃電似的地與端王碰了一下,立刻便放下了。端王微微一怔!随後慢慢地垂落了目光。

崔勃不愛讀書是真事,因此對今日之事更加信心滿滿。現在眼見太子回手給他明晃晃的亮了一刀,他卻束手無策!他又不如太子能忍,一着急便忽視不遠處崔庭給他使的眼色,挺起身接言:“臣回去後定當反思己過,現在臣有一言,要鬥膽陳奏給太子殿下!”

太子回到了上位,氣勢自然沉穩,也不看崔勃,平淡道:“說吧!”

崔勃:“裘驚鵲是陛下所賜,但據臣所知,自從她進了太子府,殿下還沒有抽空去看過她。太子妃擔心殿下被人誤會藐視皇恩,所以對裘驚鵲百般照顧。太子殿下就算不喜,也不能因為這個對太子妃過于苛責。”

太子仍是側臉對着崔勃,臉色卻鼓漲了起來!他當時就想嚴厲地反駁些什麼,卻什麼話也想不出來。便隻能壓着怒火,把目光射向了跪在不遠處的崔拂。

崔勃的陳奏涉及宮闱,非人臣可以妄言。唯一有資格阻止崔勃的崔拂這時卻選擇了沉默,他蜷身跪在原地,對崔勃的話仿佛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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