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醒來時,感覺自己被一張塑料薄膜覆蓋,頭,肩,手,腿,都要憑借意志力擡起。
嘴唇幹起了一層皮,她緩緩坐起身,等習慣了身體的酸軟後,赤着腳下了床。
她握住門把手,發現房門沒有完全閉合,細細的縫隙之外,有一縷陰影。
好重的酒味。
徹底拉開門,唐玉側身倒在地闆上,身體蜷縮成一團,不停發着抖。
“唐玉!咳咳咳咳.....”
景安喉嚨幹的冒煙,她壓了壓喉管,蹲下去,推了推他。
“唐玉?”
手掌碰過的位置濕濡一片,她站起來,先将唐玉的房門打開,又伸到他腋下,試圖将他拖進去。
地闆光滑,景安前面可以拖動,但很快就沒了力氣,剛拖到門中間就手腳發軟。
她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氣,鬓邊冒起了虛汗。
回到房間,到處找卻找不到手機,她又回到唐玉身邊,将手伸進他的口袋裡,剛抓住手機,手腕就被對方用力攥住。
她痛呼一聲,不得不靠近一點避免拉傷。
而一直處于昏迷狀态的人突然睜開眼,黝黑的眸子牢牢鎖定她,像暗夜的捕食者豎起了瞳孔。
“陸遠時,就算我死,你也不會知道遺産的任何信息!”
他咬牙切齒地說着,表情逐漸猙獰。
景安手腕痛得厲害,下意識掙脫起來,一番争執,唐玉的袖扣崩開,絲綢布料頓時淌下去,露出細線般凸起的皮膚。
鼓起的青筋和這些愈合的傷口交錯重疊,他突然清醒過來,松開手,将袖子壓下去。
然,沒一會,胃部的翻滾刺痛又讓他壓低了身體,從齒縫溢出難忍的悶哼。
“.....呼...呼....你出..去...”
景安拿到他的手機,打開,竟然沒有密碼。
她先是打了120,然後又給許諾告知了情況,最後給唐星竹的電話卻怎麼也打不通,景安猜測應該是睡着了,便發了消息過去。
通知完人,轉過頭,發現唐玉又痛暈了。
他出現上次的症狀,一邊顫抖一邊不斷呓語,蒼白的皮膚出現一層薄汗,仰起的面龐脆弱又恐懼。
“不....不要.....媽媽......不要.....”
景安試着像上次那樣握住他的手,安撫道:“唐玉沒事了,别害怕,别害怕.......”
“不要離開我.....”
透明的水痕暈濕了睫毛,沿着泛紅的眼角緩緩滑過太陽穴。
唐玉收緊指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他哭着道:“不要離開我.....不要....抛棄我.....”
“不要抛棄我.....”
就像是在等待一個确定的答案,不斷重複,不斷想要接收回應,一遍又一遍。
“我不會抛棄你。”一道堅定的聲音響起。
“唐玉,我不會抛棄你。”
這道聲音在無盡海面上回響,渾濁的紅色中,巨手撥開濃霧,将他托起。
天空出現了一雙眼睛,水晶珠一樣飽滿光滑的弧面,幹淨,澄澈。
目光與之連接,遲鈍空茫的意識像被針紮,從太陽穴跳動的筋,逐步彙聚到被撕扯揉皺的胃部。
唐玉醒來,他表情怔然,墨色的瞳孔此刻透亮的出奇,倒映着所有他看見的一切。
他看見了景安。
景安驚喜道:“唐玉,你——”
地上的人忽然仰起脆弱的脖頸和頭顱,柔順的黑發由地心引力往下垂落,露出耳垂上戴着的銀飾。
漂亮的臉在面前逐漸放大,景安瞳孔收縮,炙熱的呼吸噴灑在臉上,一隻手被他握得很緊。
溫熱即将觸碰到時。
‘啪’
唐玉的頭被打偏到一側,頭發貼在臉上,露出流暢的下颌和淡粉色的唇。
“...你瘋了?”
景安掌心發麻,她不可控制地發抖,掙脫他握着自己的手,一臉震驚。
她搖搖頭,喃喃道:“不...是我搞錯了,一定是我搞錯了....”
..........
“哈哈哈.....”唐玉聳着背,肩膀顫抖,低低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他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吐出了不久前喝下的酒。刺鼻的酒精味散發出來,與清澈的酒液混合的,還有絲絲縷縷紅色的血。
血越來越多,景安注意到,“唐玉!”
“别...咳咳...别過來!”他橫臂擋住自己臉,卻控制不住地吐出那些酒。
脖子上的青筋鼓起,他瞪大雙眼,血絲爬上眼球,濕潤的眼淚不斷落下,砸進嘔吐的酒液裡。
别過來.....
别過來......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了.....
“滾開!!!”
唐玉揮開她,眼神狠戾,袖口再次滑落,那些自我傷害後留下的傷口無比刺眼。
他捂住手腕,無法抑制地大喊:“你出去啊!”
“出去!不要這樣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