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些。”回去的路上,十六夜明音已經可以平淡地向伊達航說明事情的經過,他偷偷删去了自己毫無作用的反抗,隻說是因為被井田剛一偷襲才變成了現在這樣。
可對于萩原研二的态度,他始終百思不得其解。
“真是太奇怪了。”十六夜明音忍不住琢磨。
“萩原嗎?”伊達航耐心解釋道:“可能是覺得愧疚吧。”
“愧疚?”
“因為你受傷的時候他沒在你身邊。”伊達航忽然想到了什麼:“你可能不知道,就是萩原先提出來要随身保護你的。”結果十六夜卻在他眼前受了傷。
“啊……”十六夜明音将腦袋靠上了伊達航的一側肩膀:“唔!班長!好臭!”
“喂喂喂!嫌棄的話你就自己下來走。”
“痛死了。”十六夜明音動了動腿,口裡哼哼唧唧地罵着些什麼。
伊達航無奈搖頭,認命地繼續背着。
“總之,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十六夜明音下定決心。
“不許說這樣的話。”
“我一定會殺了他的!”十六夜明音下定了更大的決心。
“十六夜!”
......
寝室樓3704室,萩原研二面無表情地靠在門口,見伊達航背着十六夜明音過來,才恢複了平時那種稍顯散漫的模樣。
“怎麼樣?”
“沒什麼大礙,手腕塗兩周藥就能好,腿的話不嚴重,淤青揉開就行。”伊達航将十六夜明音放了下來:“幸虧現在是夏天,管道的溫度沒那麼燙。”
“那就好。”萩原研二沉默地打量着十六夜明音,兩人同時開口:
“要進來嗎。”
“今天的藥塗了沒有?”
十六夜明音點了點頭:“班長還幫我揉了腿。”
萩原研二扯了個笑,拒絕道:“今天先不了,明天我再來幫你上藥。”他大概還需要調整一下才能重新面對十六夜明音。
十六夜明音不太明顯地皺了皺眉,想起了伊達航的話。
“抱歉,小明音。”注意到青年的表情,萩原研二立馬改口:“還是小諸伏來吧。”他害怕他不想再看到自己。
“開門。”十六夜明音将鑰匙扔到了萩原研二身上。
萩原研二聽話地開鎖,然而剛剛将門推開,他就被十六夜明音一把揪住了衣領。
大門關閉。
“……要不你先坐下?”窄小的床鋪上,萩原研二拘謹地仰視着房間的主人。
“别管我。”一時沖動将萩原研二拉近房間的十六夜明音有些煩躁,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些什麼。
說沒關系嗎?可是傷害自己的人又不是他,還是讓他不要愧疚呢?也許人家根本就沒想那麼多!
“去給我燒水。”十六夜明音懶得思考,順着萩原研二的話在床邊坐了下來,他将褲腿拉起以免沾上更多的藥水,卻想起自己的褲子已經在浴室隔間的地闆上滾過好幾個來回。
好煩、好煩、好煩。
他看見萩原研二一言不發地拿起水壺接水。
十六夜明音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我不喜歡你這樣。”
他不明白為什麼總是會有人露出那種奇怪的表情,諸伏景光是這樣,萩原研二也是這樣,還有……還有實驗室中的波本。
十六夜明音偏過了頭,再不去看輕手輕腳動作着的男人,房間裡很安靜,起初窗外還有人群的交談聲,現在隻剩下了蟬鳴。
和他們在一起的日子是很快樂的,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到過寂寞。
萩原研二的脊背挺得筆直,他小心地訴說着自己的虧欠:“如果我和你一起進去的話,你就不會受傷了。”
破舊的水壺嗡嗡地叫嚣着,沒有人理會。
“你怎麼不安慰一下我。”十六夜明音變扭地開口:“平時這個時候不都會……”
他再次被人擁入懷中。
“對不起。”溫柔地聲音在青年耳邊低語:“對不起,是我不好。”
自上而下的,萩原研二跪立在床上,輕飄飄地攬住了十六夜明音的身體。不敢用力的懷抱讓十六夜明音嗅到了他的味道,一種無法形容的,又很符合萩原研二氣質的味道。
應該早點解決的。十六夜明音咬唇,他在心裡為這段時間沉浸于虛幻友誼而忘記自己身份的行為懊惱着。
萩原研二放開了他:“不要怕,我會想辦法的。”
“誰怕了,是你……你想做什麼?”十六夜明音遲疑地說道:“你是警察。”
他不相信有人會為了一個不算熟悉的人犧牲自己的前途,十六夜明音低下了頭,看着萩原研二搭在自己身上的手。
“如果連朋友都保護不了,做警察還有什麼意義。”十六夜明音的下颚被托起,萩原研二俯身直視着他的眼睛:“别擔心,交給我吧。”
十六夜明音冷漠地揮開了男人的手:“我不需要你做這些。”
人到底是渴望被放在心上的,隻是這個人……怎麼可能是我。
十六夜明音繼續說道:“别管了,你什麼都做不到,說這些隻是在讓我為難,你想讓我說什麼呢?讓你去嗎?然後呢?你是警察,你不可能殺了他。”
他看到萩原研二屈膝埋進了自己的身體。
“我太沒用了。”萩原研二緊緊摟住了十六夜明音的腰,不再是觸之即離:“我不想當警察了。”
也許是撒嬌,也許是萩原研二内心真實的想法,至少這一刻,他希望自己隻是一個普通人,而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和青年對話。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小明音就會相信他了吧。
十六夜明音到底還是心軟了:“可我想和你一起成為警察。”他拒絕不了擁抱,也拒絕不了……真心。
萩原研二擡起頭來,難得的有些臉紅。
“答應我,什麼也不要做。”十六夜明音推開萩原研二起身,走到了窗前:“研二……哥。”
他的聲音被風帶到了男人耳邊。
“怎麼能這樣啊。”萩原研二周身的尖刺瞬間卸下,唇角也控制不住地上揚:“太過分了吧。”
“到底是誰過分。”十六夜明音隻覺得腦袋已經開始冒煙。
明明不是想說這些的,明明也不是第一次……
他隻是……他隻是不想萩原研二破壞自己的計劃。
對,沒錯,是這樣的。青年壓下了心底說不清道不明的别樣情緒。
萩原研二在十六夜明音身邊站定:“以後不會再讓他傷害到你了。”是誓言,也是承諾。
他托起了青年的手,輕柔地吹着傷口。
十六夜明音忽然想起了和諸伏景光的約定。
他斟酌着開口:“那要不要拉勾。”
“好幼稚。”萩原研二笑出了聲,但還是伸出小指,輕輕勾住了十六夜明音的手。
“什麼啊,這是Hiro教我的。”
“那你們都好幼稚。”
“不許說話,快去給我倒水,我的褲子髒了你沒看到嗎?”
“哇,你就是這樣使喚小諸伏的嗎?他也太可憐了吧。”
“關你什麼事,我的床單也髒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坐下,不要站在這裡了。”
萩原研二扶着十六夜明音在椅子上坐下:“那明天可以讓我來幫小明音換藥嗎?”男人蹲在地上,靜靜等待着青年的答案。
十六夜明音注視着萩原研二,良久,他才意味不明地開口:“紫羅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