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發男人還沒說完就被踢了一腳，青年的力道很輕，但也充分表明了他對所謂“乖孩子”說法的不滿。

松田陣平安撫似的拍了拍十六夜明音的後背，将其作為自己口不擇言的道歉。

“你猜到什麼了。”十六夜明音從他的懷抱中退開，站起身來。

松田陣平便也單手撐地坐了起來，猶豫半晌，反倒是越發覺得現在躊躇糾結的模樣已經不像自己，他重新意識到改變并不隻是發生在了眼前這位疑似被恐怖組織威脅的失足青年身上。

還有我。

松田陣平仰視着自以為将情緒收斂幹淨了的十六夜明音，輕聲歎息：“我什麼都不知道，但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和我講一講。”畢竟所有想法都隻是直覺和猜測，要說明白至少要等到做過詳細調查之後。

他看到十六夜明音的神情變得緊張了起來。

真難哄啊……

松田陣平從沒想過自己在除了拆彈以外的時間裡居然還能擁有如此之多的耐心。

“不想說也沒關系。”他狀似随意地開口：“你覺得在警校的生活怎麼樣？”

見松田陣平絕口不提對他的懷疑，十六夜明音鼻尖一酸，卻是笑了出來：“很糟糕。”他又後退了幾步，以便能将男人的表情看得更加清楚。

“一大早就得起來訓練，還不能請假……床很小，我總是會掉下去，睡得一點也不好……食堂的飯很難吃，學的東西很無聊，鬼冢八藏每天都有一大堆廢話，還有讨厭的人……”

十六夜明音扯了下唇角，避開松田陣平的視線說道：“可是我從來沒和你們這樣的人做過朋友。”他的腦海裡回憶起的都是和大家玩鬧的幸福畫面。

“我很珍惜這樣的日子。”十六夜明音的餘光瞥見松田陣平朝他走了過來。

“那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眉頭緊鎖，神色凝重，松田陣平語氣嚴肅地像是隻要十六夜明音不好好回答就會立刻将他抓捕歸案。

“你會有危險嗎？”

隻見十六夜明音不自在地扯了扯松田陣平的衣袖，猝然轉移了話題：“我想看你的假牙。”

一時間松田陣平怔在原地。

“想看。”十六夜明音輕輕點了點男人的手背。

“我可不是諸伏。”松田陣平将手環抱在胸前，說道：“你先告訴我……”

“陣平哥。”一回生兩回熟，反正現在也沒有手機錄音。十六夜明音笑得眉眼彎彎，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掌握了拿捏這對幼馴染的手段。

松田陣平：......

“敗給你了。”松田陣平翻了個白眼，還是張開了嘴巴，“上周就補上了，看也看不出來，這裡。”他給十六夜明音指了指假牙的位置。

十六夜明音湊近了些許，卻見松田陣平身體緊繃地出了一身汗，腦袋也擡得更高了，“蹲下給我看好不好，這樣看不清。”

“你真是……”松田陣平蹲了下去，被十六夜明音捧起臉左右觀察了起來。

“好可惜。”他期待了好久呢，沒想到是這種結果。

“你這家夥。”

“真的沒什麼區别。”青年仔仔細細地在口腔裡找着不同。

松田陣平有些得意：“那當然，這可是我花了大價錢才補好的牙。”

“哦。”

“哦是什麼意思？”

“以後我養你們。”十六夜明音學着好友們的樣子摸了摸松田陣平的頭發，示意他可以站起來了，“給了研二一張卡，你們都可以用。”

“哈？他怎麼會收？”松田陣平攥住青年搗亂的手。

“反正我給他了。”

“啧。”

“啧是什麼意思？”十六夜明音覺得對話有點搞笑。

“說你是笨蛋的意思。”

“再說一遍。”

“十六夜是笨蛋、笨蛋、笨蛋。”松田陣平将手放到了十六夜明音的腦袋上。

笨蛋。為什麼所有事情都要憋在心裡，不知道找我們幫忙嗎？害怕的話就應該躲在我們身後啊……

“不會有危險的。”青年主動将腦袋蹭了上去，“雖然我的監護人是黑●道……我的朋友也是黑●道，但大家都對我很好。”

“除了偶爾會感到寂寞。”

“寂寞？”這和松田陣平的猜想天差地别。

十六夜明音輕聲道：“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可能每天都陪着我。”

“16歲的時候，我的監護人因為……工作，也搬了出去，那段時間我很傷心。”十六夜明音嘴上說着難過，面上卻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在我以為我要一個人直到死掉的時候，我撿到了一隻小狗。”

松田陣平也為青年過往的經曆感到高興。

隻聽他繼續說道：“它的眼睛圓圓的，是非常漂亮的棕色，很特别對不對？遇到它的時候還在翻垃圾桶，白色的毛發上沾滿了灰塵，看到我出來倒垃圾，就咕噜咕噜地滾到了我的身邊。”

“小小的，好可愛，我把它抱了回去，它很乖，沒有咬我，隻知道一個勁地舔我的手……那是我第一次養小動物。”十六夜明音習慣性地伸進口袋拿煙，卻想起最後一支煙已經被他們兩個分着抽完了。

“我隻知道它很髒，所以給它洗了個澡。”

“然後它就生病了。”

松田陣平沒有說話，安靜地聽着十六夜明音的故事。

“我把它帶到了醫院，它難受地嗚咽，明明是我把它害成這樣的，結果它還是最親近我，它害怕打針，害怕陌生人，隻有在我懷裡時才會閉上眼睛乖乖睡覺……”

“我真的好喜歡它，好喜歡好喜歡它。”

這是松田陣平從未見過的十六夜明音，明媚天真，能夠激起世界上所有人的保護欲。他忍不住插嘴：“它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