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晏也随郗元,向丁姬行禮,“庶母!”
丁姬點頭回禮,“女君,不知家中發生了何事?怎有兵甲闖入?大公子、二公子至今未歸,女君派人去問了嗎?”
“庶母,兩位兄長在廷尉府,我稍後再向庶母解釋。大父那邊不能無人照料,還請庶母幫忙照看。”
聽聞府中兩位成年男丁盡入了廷尉府,丁姬吓得大驚失色,但見郗元神情堅定,她身後還有公冶晏,一顆懸着的心才微微定下。
“公子們不在,府中事自然全由女君做主,女君放心,妾會盡心照料大人。”
有丁姬照料司徒,郗元和公冶晏進入屋中,她屏退屋外婢仆,“你們都不許進來!”
屋内隻剩下兩人,公冶晏自尋了近窗的矮榻端正跪坐,郗元見狀,也斂裾坐到了他對面。
夫妻二人相對而坐,公冶晏開口道:“父親已經擊敗楚王主力了,楚王被俘,不日,父親就會返回帝都。”
郗元絕望閉眼。
公冶晏伸手從懷中掏出兩份絲帛。
“司徒給楚王的回信,被我截獲。現在,你有兩個選擇,夫人!”
郗元如遭雷擊,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心向褚國與天子的祖父,冒着夷三族的風險,參與了楚王密謀。
公冶晏伸手,展開其中一份,“這份名單,是楚王幕僚帶出的名單。”
潔白的絲帛上寫滿朝中公卿的名字,在瞥見絲帛上祖父與叔父的名字時,腦海中最後一根弦嗡然斷開,她猛的抓住面前人的衣袖,用顫抖的聲音道:“夫君!”
郗元自知她與公冶晏夫妻感情有限,為聯姻成婚,各懷異夢,也無子嗣。
她沒有選擇,依律行事,夷三族,她隻能選擇走公冶晏給她的另一條路。
公冶晏伸出另一手,覆在郗元手背,認真凝視她的眼眸,“我可以将書信還給你,司徒府也無人參與此事,你全家不會遭到一點傷害。”
郗元望着公冶晏漆黑雙眸,司徒參與楚王密謀,要的是公冶氏滿門性命,公冶晏不是色迷心竅的昏庸之徒,郗元也不信他會如此輕而易舉就放過企圖誅滅他全族的敵人。
有舍有得,他要得的絕不會比舍的少。
可眼下,不管公冶晏要什麼,郗元都隻能給。
“但...”
郗元的心驚跳一下,公冶晏終于要說到他想得的東西,“你不能離開我,你要留在太傅府,做我的夫人,一生一世。”
“僅此而已?”郗元追問道。
“是!”公冶晏說的雲淡風輕,“我隻要你留在我身邊,做我公冶晏的夫人。”
這個條件,郗元隻覺荒誕,“你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
“三年前,夫人及笄之時,家中為夫人舉辦宴會,晏也在受邀之列,對夫人一見傾心。”公冶晏直視郗元雙眼,仿佛他心拳拳,不畏質疑。
“後來我百般探聽,才知道夫人是司徒女孫,隻是夫人德才兼備,入宮與天子做嫔,非晏所能匹配。得知夫人出宮,晏立刻求父親登門,求娶夫人。”
公冶晏漆黑的眸子深沉若黑夜,嘴上分明說着情意纏綿的話,眼裡卻是波瀾不驚一片死寂,讓郗元看不清他心中所謀。
她的及笄宴,可沒邀請過公冶晏。
母親為她舉辦及笄宴,意在相看夫婿,每一位受邀賓客,母親都拿給她一一過目。
太傅府受邀的唯有太傅長子公冶聰,他剛及弱冠,與郗元恰好相配。長子長孫,郗元嫁過去,必是掌家冢婦,地位崇高。
公冶晏與她年紀相仿,彼時不過十六七,尚未及冠,算不得成人,并不在郗府邀請之列。
他分明在說謊,可郗元想不通其中緣由,公冶晏分明是得勢一方,卻還要煞費苦心編織出如此溫情脈脈的謊言來欺騙她。
一陣莫名的恐懼襲來,郗元隻覺呼吸一滞,她想都沒想,徑直伸手去奪公冶晏手中絲帛,公冶晏沒想到郗元會奪帛,下意識将絲帛往回收。
絲帛一角飄起,露出無字的潔白。
郗元瞳孔一陣緊縮,“你騙我!這名單也是假的。”
公冶晏見自己被識破,臉色略一變,旋即恢複鎮定,眸光冰冷如鋒。
“有沒有都不重要,起碼現在我知道了,書房是誰燒的,以及,司徒究竟有沒有接到楚王的信。司徒接到楚王的書信,卻不告知父親,他有沒有回信,我也知道了。”
郗元冷笑,她按捺下心中被欺騙愚弄的憤怒,“你應該也不知道這件事吧,和我一樣,被隐瞞。”
公冶晏冷冷道:“你不需要管。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我會處理的。”
“為什麼?”郗元着實不解。
公冶晏望着郗元,不耐煩道:“理由我已經說過了,不想再說第二遍。”
郗元蹙眉,她不知道公冶晏為什麼要幫自己,大費周章欺瞞父兄去救一個敵人,所圖究竟是什麼。
想不明白,也别無所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