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吊着厚雲,悶悶的始終不見大好。
清談會結束後,景诏兩人就回了客棧,免得路上遭雨。
蕭夕朝沒意見,他挺喜歡客棧的,開窗就是運河,那些船隻駛入碼頭再卸貨,他能自娛自樂的看很久。
用過晚膳後,景诏交代了相渝幾句話後,回頭看見蕭夕朝已經一個姿勢坐了很久。
運河比晔京的萬澤湖還吸引他的注意,河上來往人煙和喊号子的聲音飄到窗邊,蕭夕朝就趴在窗棂上,看那些人卸貨交易。
在西陵時,蕭雲籌也帶他出過一次宮,遠沒有晔京和運河繁華,但那是蕭夕朝第一次看到宮外的世界。
景诏看到他一個人呆呆的不說話,走過去從背後摟住他的腰,下巴擱在他肩頭上。
“又在想什麼?”
蕭夕朝被他低沉的氣音激得耳邊一軟,跟他腦袋靠在了一塊,遠遠看着,仿佛情投意合一雙人。
他說:“想起西陵了。”
景诏以為他是想家了,其實日後西陵那邊穩定下來了,也不是不可以讓他回去一趟看看。
“從前兄長帶我出宮過,但也隻有一兩次,我隻走過宮門前,最近的幾條街道。晔京是我來過最遠的地方,現在又來到了更遠的運河,我有點不敢相信。”
他語氣中透露着驚奇,想要印證一般的把手伸到了窗外,微風輕柔地吹過指縫,原來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景诏親吻他鬓邊發絲,下巴摩挲了好幾下,徐徐道:“本宮親自帶你來的,怎會有假?”
蕭夕朝聽了,微微偏過頭。
兩人唇瓣碰到一處,蕭夕朝沒有躲開,這是蕭夕朝第一次主動親近。
景诏受寵若驚般的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攬住他身體,延續這片刻的溫柔,難得有這樣的時刻,兩人分開的時候皆是有些情動,隻一個眼神就決定下一步要做什麼了。
有人投懷送抱,景诏一點也不客氣,攔腰将蕭夕朝抱到了床上,然後密密實實在覆蓋在他身上,嘴唇從額頭一路遊走脖頸間。
他勾着蕭夕朝的發帶,倏地扔到了床帳外,未點燈燭的房内漸暗,隻剩下偶爾溢出來的幾聲輕哼。
清冷又色氣的嗓音,聽得景诏隻想一個勁的兇狠下去,好逼出更多悅耳的聲音,蕭夕朝耐不住的咬住了自己的食指,免得發出令他面紅耳赤的叫聲。
但景诏視力極好,隔着黑暗也能看見他的一舉一動,牢牢制住他兩隻手腕。
“喊出來呗,我聽着呢。”
“混蛋!”
明明是氣急喊出來的話,卻好像平白這場情事增添了不少韻味。
黑暗中依然能看見,蕭夕朝通紅含着淚的眼睛,不知是誰的汗水從他胸口滑過,一路沒入了錦被中。
景诏覺得自己不能做人了……
當晚實在累的狠了,蕭夕朝睡的很早。
睡着前還沒忘記問景诏,什麼時候約郁林翡見面?
景诏臉一黑,這時候在床上能聊其他男人嘛?
但人家也隻是問一句而已,下一秒直接睡了過去,後續的回答也沒聽到。
景诏無奈的歎氣,自言自語一句,來跟本宮讨債的嗎?
然後寶貝一樣地摟住蕭夕朝,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下巴貼着他發頂,心滿意足得相對入睡。
這一晚,本該無比平靜。
但深夜時突如其來的電閃雷鳴,幾乎照亮了整個運河的上空。
蕭夕朝身體抖了一下,他被轟鳴的雷聲驚醒,同時緊緊抱着他的景诏也醒了,第一反應就是拍了拍蕭夕朝的背。
“是雷聲,不怕。”
話音剛落,頃刻間大雨傾盆。
景诏捂住蕭夕朝的耳朵,把他整個人納入臂彎中,給了蕭夕朝極大的安全感。
半夢半醒間得到了最好的安撫,蕭夕朝眼睛也沒睜開,又睡了回去。
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大雨落下來,銀珠子一樣的砸在瓦片上,景诏皺皺眉頭,剛到春天,哪來那麼大的雨?
好在蕭夕朝累過頭,再沒有被驚醒。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左右,雨勢持續增大,景诏神經總繃着一線,聽見門外有壓低的争執聲。
他本以為是樓下的旅客,不準備理會,但突然有“急報”兩個字傳入耳朵,聽得十分清晰。
景诏直覺有要事,他動作輕柔地披衣起身,推開門。
門外的人是孟少巍和相渝。
二人神情皆是肅穆,尤其孟少巍看起來非常狼狽,衣服全部濕透,頭發打着绺,顯然是冒了大雨趕到這裡,他看見景诏馬上跪下請罪。
景诏沒顧得上他的見禮,讓他起來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孟少巍跪在地上不起來,低頭說:“殿下,瓊林刺史來報,前幾年在運河上為了蓄水新築的堤壩口彭山堤——決口!”
景诏當時心裡咯噔一下。
怎麼會是堤壩決口?
大雨是不假,可堤壩年年修築翻新,更何況瓊林漕運渡口衆多,大雨漫上來也隻要及時疏通百姓即可。
可是堤壩決口意味着,不會有任何疏通的時間,深夜裡突如其來的災難,在睡夢中張開血盆大口,吞噬了河下無數生命。
“消息傳出去了嗎?”景诏穩了穩心神,鎮定的開口,看到孟少巍搖頭後,他又松口氣。
天災時候最怕的是引起地方百姓的恐慌,百姓一旦亂起來,别說救人,光是維持秩序都做不到。
“回行宮。”
景诏讓孟少巍起來,他回屋套上衣衫,囑咐相渝,照顧好蕭夕朝,外頭大雨磅礴,不想累他起來趕路。
孟少巍攔住他:“殿下,此刻大雨未歇,有何吩咐讓臣傳話回去即可。”
“你來回一趟要多少時間?”景诏冷冷的看他一眼,這種時候還顧忌些不該顧忌的東西。
他翻身上馬,鬥笠蓑衣也未曾帶上,便疾馳入大雨中。
孟少巍一夾馬腹,緊随其後。
暴雨劈頭蓋臉的澆下來,白天看到的小溪,水位沒過了馬膝蓋,現在才隻下了兩個個時辰的雨。
景诏趕到時,行宮已經燈火通明。
晔京帶來的官員,沈凜夏稚,還有一堆子瓊林地方官,都齊聚廳堂。
吉公公看見他水淋淋的樣子,忙去張羅着炭火還有幹衣服。
“沈凜,行宮裡有多少禁衛軍?”
景诏直接坐上主位,沒理會那群人誠惶誠恐的神情。
沈凜說:“禁衛軍有三千,皇旗營有八百,臣方才撥了一千禁衛,火速前往彭堤救護百姓。”
景诏贊許的點頭:“不止是彭堤,堤壩下遊沿岸的百姓也處地危險。”
“宋大人,帶上你手底下的人,想辦法最短的時間内撤離附近百姓,再撥一千禁軍和地方兵一起築好防線。”
“是!”
下方的宋刺史立即領命,帶着一幫人離開。
景诏看看晔京帶來的人,又着孟少巍帶着幾名太醫快馬趕往彭堤,要求控制住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