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覺皺起眉,有種不詳的預感。
“走吧,這牛認主,陌生人一接近就跑。”薩娅說着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手裡的繩子套在牛脖子上,拉着它系到圍欄邊上,又用另一根稍細的繩子捆住了牛腿。
“可以擠了。”薩娅接過林初曉手裡的桶,熟練地擠起牛奶來。
“你們為什麼沒和你爸爸上夏牧場啊?”擠奶的時間很漫長,林初曉和薩娅閑聊起來。
“我們家夏牧場的條件太差,爸爸不讓我和媽媽去。”
“那你爸爸還挺有擔當的。”
“哼,擔當,他要是真有本事,我們一家也不會在這裡受苦了。要不是他賭博欠了錢,我們早就搬進城裡住了。現在有一點錢就得拿去還債。”
“上次人家來讨債,他把人家打得住進醫院,又賠了醫藥費。有時候我在想,他是不是老天爺派來懲罰我們的。”
“你别這麼說,至少他生你養你…”
“我才不需要他生我,要不是我讀書不好,我早去内陸了,不想呆在他身邊。”
“…”
林初曉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母,重重地歎了口氣。
生在城市的孩子想到邊疆,生在邊疆的孩子又想去城裡,這個世界就是巨大的圍城,他們都是被父母、社會困在各自圍城裡的人。
自由到底在哪裡?
林初曉擡起頭,無盡的蒼穹之下,有隻黑色的巨型大鳥正在天空盤旋,幾匹馬正在山坡上奔跑。
“那是什麼鳥?”林初曉指着天問道,盡管飛得很高,但林初曉還是能清晰地看到它展開的翅膀,這得多大的鳥啊!
“我們這裡鳥很多的,是不是高高地飛在天上,翅膀左右有兩個白色的大斑點?那是黑老鷹,我們這裡最常見了。”薩娅沒有擡頭,依然不急不忙地一下下擠奶牛的□□。
“沒有啊?沒看到,而且,它怎麼隻在那個地方繞圈啊?”林初曉拍了拍薩娅的肩膀,讓她看一眼。
薩娅随意擡頭一瞥,大驚失色,那哪是黑鸢啊,那分明是一隻成年金雕!
薩娅趕緊往它盤旋的下方望去,那是她家放羊的地方,一直大屁股母羊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薩娅心徹底慌了,那隻母羊前兩天剛下了崽,小羊就在它身邊,隻是它擋住了薩娅的視線,她看不見。
再看那隻金雕,已經盤旋了很久,它這是把羊羔當獵物了啊!
等它準備好向下俯沖去抓羊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就算有母羊在身邊也反應不過來的!
“糟了,那是金雕,它要抓小羊!”薩娅丢下奶牛跑了出去,林初曉看到那隻站着的母羊,立刻明白了,跟着薩娅一起沖了出去。
母羊和小羊在800米外的山坡上,距離遠,坡度陡,林初曉從沒這麼費力的跑過。
她看到那隻小羊蹦蹦跳跳,母羊也呆呆愣愣的,完全不知道死亡的陰影已經投了下來。
艾力剛回氈房裡坐了會,此刻透過掀起的門簾看到林初曉和薩娅慌慌張張地跑着,他鑽出氈房,看到她們朝着金雕盤旋的下方跑去,一切都明了了,也飛快的趕過去。
小羊在母羊身邊呆膩了,左逛逛右刨刨,慢慢得離開了母羊的身邊,越走越遠了。
“哎呀!别亂走啊!快回來!!”薩娅揮舞着手臂朝羊大聲呼喊着,沒想到這一呼喊,反倒吓到了小羊羔,三兩步跳得更遠了,徹底離開了母羊的保護圈。
那母羊轉頭愣愣地看着薩娅,一副聽不懂的表情。
林初曉擡頭,金雕已經随着小羊位置的變換而改變方位,它已經等到好時機了。
林初曉心急如焚,一時竟爆發了運動潛力,在陡坡上如履平地地跑着,反超了薩娅,很快就和小羊隻剩200米的距離。
金雕看到了林初曉和薩娅,身體忽然調整姿勢,從百米高空向下俯沖過來,露出鋒利的黃色爪子,以極快的速度朝小羊羔沖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金雕離小羊羔還有幾米的時候,林初曉一躍而起朝羊羔猛撲過去,一把抱住了小羊羔順勢往坡下翻滾,金雕撲了個空。
但它還不罷休,它又重現升騰,順着林初曉翻滾的軌迹不斷地去騷擾,撲騰着翅膀,用鋒利的爪子抓着林初曉的後背和手臂,想讓她把小羊羔放開。
金雕這種猛禽,就算是成年的羊它也敢抓上天,要不是能力有限,它甚至想帶着林初曉和小羊羔飛上天,再從高空将她們摔下去,不動彈了之後慢慢享用。
林初曉的手臂被抓出血痕,往下不斷翻滾着,凸起的石塊折磨着她的身體,她一擡頭,前方有一個大石頭橫擋在草坪上。
如果再不站起來,她就會撞到石頭上。
但是她根本無法對抗慣性,能做的隻有盡力蜷縮起來,把臉埋好,手抱在後腦勺上以減少自己受傷的風險。
就在她閉上眼睛準備迎接撞擊的時候,一雙強有力的手抵在她的後背上,她終于不翻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