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她走上前去,再次蹲在羊屁股後面,母羊倒是溫順,仿佛知道林初曉是在幫她。
“是産道脫落了,不算很嚴重,塞回去就行了。”
塞回去。艾力腦子裡不斷重複着這三個字,聽起來太過簡單粗暴,仿佛那黏膩柔軟的觸感讓艾力感同身受了一般,林初曉這個女人,在艾力心裡從柔弱變得“偉岸”起來。
她真的是很合格的獸醫。
她那麼說,也真的這麼做了。
方甯在林初曉的吩咐下端來了一盆溫鹽水水,她清洗了母羊脫落的産道,将那團組織緩慢、輕柔地推回母羊宮口裡,她小心翼翼地使力,一旦用力過猛,會導緻母羊産道出血和損傷。
艾力甚至連看一眼都覺得殘忍,視覺沖擊太強,他别過臉去,小阿茹娜也被母親用手蒙住了眼睛,天太冷了,怕她感冒受驚吓,把她帶回了帳篷。
等林初曉喊艾力遞消炎藥的時候,一切都順利完成了。
林初曉扭頭去接針管,看見艾力歪着頭,嘲笑道:“怎麼,這就怕了?”
艾力不說話。
“我覺得你服務做得挺好,不如當我的小助理吧。”她頗有點得了便宜還賣乖,方甯在一旁給林初曉使眼色,别惹我老闆,脾氣大,人又懶,小心把你炒了。
“切。”艾力不屑地擡起水盆往邊上潑去,拿着盆走了。
方甯震驚了,艾力什麼時候這麼溫柔了,連嗆人的話都不說一句。
“林初曉,你是不是還考了馴獸師證啊?”
“啊?”林初曉沒懂方甯的話。
“我老闆,那臭脾氣冷淡臉還愛嗆人,剛才你倒反天罡讓他當助理,他居然沒嗆你?”
林初曉被方甯一提醒,覺得他确實表現得很反常,想擡起右手撓頭思考,傷口突然刺痛了一下。
“可能是白天我受傷了,他出于對傷員的關心?”
“你胡說,我剛來這裡的時候水土不服拉了好幾天肚子,他還讓我幹活,還說什麼,拉肚子又不會死人!”方甯越想越氣,感覺周圍的氣溫都被她的火氣點燃了。
“這也太過分了!走,我們去讨個說法!”林初曉拉着方甯就要去找艾力對峙,方甯這會兒慫了,往回拉林初曉對她說:“算了,都過去好久了,那段時間我除了拉肚子,确實沒什麼不适。”
“你越是這樣,越會被他欺負的。”
“真沒事,工作是我的本分,那段時間剛好要彙報述職,他也幫我做了很多事。”
“你确定?”
“确定。”
“還以為你被欺負了。下次說話不準大喘氣!”林初曉說。
方甯覺得林初曉的性格和她的外表完全相反,她看上去那麼幹淨、清澈、靈動,性格卻很強硬,為人又正直善良,難怪夏槿那麼喜歡她。
也隻有堅強的花朵,才能在草原上盛開吧。她覺得林初曉是一顆萬能種子,不論播散在哪一片土地上,她都能靠自己的毅力生存下來。
看着母羊把小羊的胎衣舔幹淨了,林初曉拿着艾力給的毛毯把小羊裹起來抱走,母羊就咩咩地在後面跟着。
“初曉,你談過戀愛嗎?”回去的路上,天上漫天繁星,方甯想起遠在上海的男朋友。
“沒有。”回答得很幹脆,沒有一點猶豫。方甯覺得這個回答在她意料之中,像林初曉這樣的女生,心一定像銅牆鐵壁一樣堅硬,她不需要别人的愛來讓自己幸福。
“我覺得我不需要談戀愛。”林初曉的聲音沒有一點感情,像是跌進冰冷的洞窟,她隻聽得見自己的回音。
“那是你沒遇到合适的。”方甯信誓旦旦地說。
“比起談戀愛,我更想事業有成,過上想要的生活。”
“那是因為你沒談過!”方甯開始和林初曉講述自己和男朋友的戀愛經過,她和他是相處多年的好友,結果突然有一天,男方在衆多好友的注視下對她表白了。
方甯懵了,慌張地逃走了,兩個人冷戰了一個禮拜後,方甯才意識到對方早已經融入自己的生活裡了,真的不聯系的時候,心是那麼空落落的。
“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後來我才發現,他居然是個富二代!”她說的時候,滿臉都是甜蜜的笑容,林初曉很替她開心。
林初曉笑了笑,問道:“那你來這裡工作,不覺得異地很難熬嗎?”
“難熬啊,但是沒辦法,這個工作雖然遠,可是掙得多。而且老闆經常給我放假,我們也常常見面的。”
艾力這人,倒是很體貼。
“你怎麼不讓你對象養你呢,反正他是富二代,不缺錢。”
“我還沒嫁過去呢,他家裡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得先養活自己,我學曆不高,能找到這個工作已經是老闆發善心了,我準備先工作兩三年,攢了錢之後再跳槽。”
“這話你也跟他說了?”
“當然沒有,哪個老闆會希望員工跳槽,但是他倒是說過,如果我想走,随時和他說,他可以走辭退的程序讓公司給我開n+1補償。”
“他有這麼大權利?”林初曉生疑。
“他說他在公司有關系。”方甯看了看四周,貼在林初曉耳朵上說。
“你老闆真好。”林初曉羨慕地說。
“除了脾氣不大好,老冷着臉。”方甯埋怨道。
正說着話呢,突然眼前一黑,兩人擡頭,艾力不知從哪裡閃了出來,一雙瞳孔在月光下折射出灰色光芒。
兩人心虛地笑笑,心裡默念希望他沒聽見,而後像沒事人一樣繞過他,剛擡腿走出一步,聽見艾力說:
“我脾氣,很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