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今日無事,各司其職。”周以方轉身回了。
“師傅,這都是在打什麼啞謎呢?”等人散盡了,少年終究沒忍住好奇,開口問了,“言哥回來了,那昀少呢?”
“言哥也是你能叫的?”年長那位連忙制止了他,“等着吧,園子這回是消停不了了。”
J城,曾是沈家落魄子弟沈桓的“再故鄉”。
少年的沈桓就在這裡長大,胸懷大志,自尊孤僻,但日子過得還算美滿,因為對面就住着他的心上人——姓齊,名顔。
這位姑娘不僅長得端莊,還腦子快、嘴皮子溜,開口講理不需要标點符号,當街對峙用不着打草稿,一雙眼睛更是驚心動魄地有韻味。
二十多年後,J城仰仗沈氏的輝煌迅速發展,多少城區煥然一新、流光溢彩,唯有這片平房區一直不尴不尬地保留着,像是華美袍子上的一塊舊補丁。
人去樓空,往事如煙。楚遊卻陰差陽錯,一腳踏入了當年真相的湍流。
“就說當年的齊大姑娘,”大爺一張口就是老腔調,“别說這一帶了,就是把J城G城的都算上,有誰不知道咱這裡出來了這麼個人物!借由子來看她的年輕小夥從咱這兒排到S城去,可偏偏她啊,一個也看不上,我們都說,這是心裡是有人了······”
楚遊眼皮一跳,坐直了身體:“叫什麼名字?”
大爺擺擺手:“咱這兒的人哪需要名字?我們都以為是他石伢子。”說到這裡,他似乎頗為感慨,低頭嘟哝了一句,“可惜‘襄王有意,神女無情’呦。”
楚遊身體探了過去:“這話怎麼講?”
“石伢子是後搬來的,當初齊家人心善,把孤兒寡母安置住在了對門。石伢子人啊,看着悶悶的,三句話也憋不出個屁來,人也不知道怎麼地,幹着活就發呆,動不動就沒影,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要幹什麼,當媽的病了,他也不照顧,整片就數他們家最苦最沒譜,”大爺揮揮蒲扇,踢開拖鞋、翹起了二郎腿,“人都瞧不起石伢子,不願意跟他一塊幹活,也就隻有這個齊大姑娘願意幫襯,人不在的時候還幫他照顧住在對門的媽······”
楚遊蹙眉,追問道:“可您說‘神女無情’?”
“小夥子,這你就問到地方喽。”大爺拿起蒲扇,話音一停,動作高深。
楚遊恨恨拿出一張鈔票。
“不行不行!”大爺用蒲扇遮了嘴,屁股卻往鈔票的方向挪了挪,眼睛被那新鮮熱乎的鈔票燙了一下,兀自說道,“可萬萬說不得,诶呦,說不得的。”
楚遊急了,再次加碼:“大爺,您說得多,我給得多,說得好,我給的就不會少。”
大爺尋思了半晌,終于勉為其難,疊好收下了:“看你如此誠心,我也過意不去。”
“就說人呢,心要善,也不能太善。”大爺湊近了,“我們都以為齊大姑娘的心上人是石伢子,兩家人水乳交融,看着是有點日久生情的意思。直到有一天,有個貴人來了,而齊大姑娘相中的,正是這個大貴人。貴人住在齊家,沒過多久,二人就兩情相悅了!”
“眼看着齊大姑娘要跟着那貴人走了,石伢子看着是坐不住了,也跟着去了,”話音一轉,大爺搖頭,壓低了聲音,“要不是這位貴人,我們也不知道,這個石伢子也是個有來頭的,”他指了指天空,“和這上面大有幹系呢!”
“所以石伢子就是當年的沈桓,而那位貴人,便是當年的——邵光?”沈昀聽到這裡,将話接了過去。
“正是這樣,老闆。”簡弘亦推了推眼鏡,“邵光人稱‘邵十六’,嫡系老三,當年為了得到第一手數據,親自抹黑了臉到‘老破小’平房區調查,結果被認出不是本地人,險些被人給劫了,外出歸來的沈桓救下了他。于是邵光和他結為義兄弟,後來将他引薦給了······”他卡了一下。
“我的父親沈杉,”沈昀接了過去,“無妨。這便接上了,沈桓後來率先負責的地方便是J城,這人能知道沈桓的身份也合理。那齊顔呢?”
“她跟随邵光離開後,就再也沒有音訊了。”簡弘亦歎了口氣。
“與邵光關系密切,卻讓沈桓愛而無果,”沈昀擡頭,“查這位齊大姑娘下落,她極有可能就是顔言的母親。”
三天後,聖豪地下拳場。
作為沈先生再次重用的親信,顔言身後跟随數輛車浩浩蕩蕩而來。唐文親自迎接,見顔言下車便迎上前,笑得謙卑:“顔先生,又見面了。”
顔言的臉被細金鑲邊墨鏡遮住,西裝暗紋低調奢華,袖口繡着一個行草的“桓”字。他不握手,也不寒暄,徑直走向大廳,整個人又恢複為一座冷淡的冰山,拒人于千裡之外。
唐文心中不禁暗罵一句:“沈昀怎麼就着了這人的道了。”一邊快步跟上,生怕對方是來砸場子的,隻得試探道,“顔先生來得急,恐怕有要事?”
“我來自然是奉先生之命。”顔言微微側首,下颌線利落冷淡。
大廳中人影攢動,目光紛紛聚集過來。忽然,唐文笑容一轉,示意旁人讓開道路:“巧了,有位熟人也在這裡,顔先生或許想見見。”
“唐文,你說的客人是我嗎?”
如音符振于心弦,顔言腳下一頓,心頭一顫。縱然已在心中演練千遍萬遍,他的心動還是像呼吸一樣難以抑制。
沈昀已挑起眼角,朝這邊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