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為葉舒加冠之人本是葉濯,而如今突逢變故今日加冠之人乃是承平侯爺,他如今身體已然大不如前,撐着拐杖行至葉舒之前。
“跪。”
葉舒肅穆跪于衆人之前,擡頭望向年邁的父親。
承平侯拿起托盤之上的缁布冠為葉舒戴上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若是平常冠禮乃是三次加冠,如今隻有這一種。”承平侯眼中波瀾不驚看向葉舒,他微微俯身摸上葉舒的眉眼,“經此變故,承平侯府重擔皆在你身。”
“我不要你光耀門楣,你也再過不得曾經遐想的日子,為父隻要你半酣思救世,一手拟扶傾。”
老侯爺顫抖着唇,他眼中蓄滿淚水望着磨去棱角的少年郎。
“去做你阿兄原要完成之事,繼你阿兄遺志,莫要辜負厚望!”
葉舒垂眸之時淚水奪眶落于地上:“兒…謹遵父親教誨。”
侯爺将他頭上的缁布冠取下,換上白玉冠冕道:“你阿兄為你取字‘鶴之’,為父…将其改之”
他轉過身,拿起筆墨在那白紙之上行雲流水寫下兩字。
衆人湊過去看喃喃道:“聿禮。”
這個名字,于葉舒而言是多麼的難受……
林燼野視線穿過人群看向跪在侯爺面前的少年郎落寞的背影。
她忽而隻覺可笑,從鶴之到聿禮,旁人的胸懷抱負要強加于他身上。
葉舒好似感覺到身後那道灼熱的目光,他忽而轉過身從衆多嘈雜的聲音以及評頭論足的視線中穿過。
他好似感受到了片刻的安甯。
如重逢水的魚兒,終于能夠呼吸一瞬。
葉舒看到了林燼野眼中的落寞與惋惜,分明隻差一步,他就可以遠走高飛。
小也腦中不斷響起那日與林雲祯的對話,他說他很羨慕葉舒,原以為他是他們之中活得最肆意的。
而如今,那翺翔天空的鶴被人折斷了翅膀,永遠困頓于着一畝三分地。
怎能不惋惜呢?
林燼野轉身離去之時,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本公子竟沒想到林大人這般臭名昭著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臭名聲,竟還能受邀來此觀世子加冠?”
她輕蔑笑着,眼中寒芒乍現,轉過身看向肥頭大耳露出奸笑的周瑢以及他身旁陪笑的幾位烏合之衆。
“周侍郎這是…忘了上次被本官押入诏獄時對本官求爺爺告奶奶的模樣了?”
“怎麼,周侍郎這是…”林燼野低聲眉輕挑,“皮又癢了?”
周瑢見醜事被林燼野當場揭發,立刻漲紅了臉本想立刻罵回去,沒想到瞬時咽了回去笑道:“不妨事,想來林大人這般母夜叉也沒人膽敢娶回去,不如林大人趁着還有幾分姿色從了本公子如何?”
林燼野手防止在刀柄之上,眉眼裡淬着冰冷似的:“喲,想來你不僅是皮癢了還想再同本官回一趟诏獄?容本官想想調戲正三品官員該如何判?”
“你敢麼?你還當真以為我不知曉,那次我爹與你談完,你林燼野像條喪家之犬一樣屁颠颠将本公子放出去。”周瑢揚了揚肥肉堆積的下巴。
周瑢得寸進尺将手搭在林燼野肩膀之上調戲道:“如今你還沒有年老色衰,若是再過幾年,你覺着還有誰會要你?”
那些傍着周瑢的朝中小官們附和道:
“是呀,林姑娘如今還算有點姿色不如早日從了我們公子…”
“林姑娘不會不知道若是此生不倚仗男人,隻怕是…難過喲。”
林燼野輕聲嗤笑一聲,瞬時将周瑢的手甩下冷眼凝視着衆人:“周侍郎如今竟然還有閑心來觀禮,如今戶部火燒眉毛了,稍有不慎你以為你的日子會好過麼?”
她虛眯着眼看向周遭幾人:“你們幾人,官職何處?官拜幾品?便敢同本官叫嚣,不僅不尊稱本官一聲‘大人’,還膽敢管上本官私事?”
一人嘴硬道:“如今并非上值…這是在侯爺宅中,便算不得……”
“算不得?算不得什麼?”林燼野抓住他話中漏洞道,“你便算不得朝中官員了?那便将名報上來,本官現下立刻差人趕往吏部替你交辭呈如何?”
紀翎不知何時來到林燼野身後,冷不丁悄聲道:“林大人,這幾人好似是我大理寺同僚。”
“紀…紀少卿。”幾人躬身行禮道。
“诶,可不敢可不敢。”紀翎陰陽怪氣冷笑道,“你們幾人如今在承平侯府中可算不得我大理寺同僚。”
那幾人冷汗直冒:“下官不敢。”
林燼野不願此事鬧大,畢竟今日之事關乎葉舒未來,若是因她魯莽不知進退而讓主家難堪,倒是不好了。
她輕輕扯了扯紀翎衣衫道:“紀少卿,本官還有關于左都禦史案的細節想與你對一對。”
“下官這就來。”紀翎将‘下官’二字咬的格外重,他朝那幾人落下一個凜冽且意味不明的眼神。
聽說不知怎得,自承平侯世子冠禮後,那幾人被人蒙頭打了一頓,打得連話都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