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倫敦一别後,萊德就開始忙于應對秋季學期末的各種作業,而斯克内爾也開始根據阿比蓋爾提供的地址尋找懷爾德。
兩人幾乎沒怎麼通過電話,平時萊德從圖書館離開後已經太晚,而周末斯克内爾又頻頻外出,一不小心就會錯過對方的聯系。
所以老街公寓的電話總會有留言,失真的錄音裡年輕人頗為抱怨那些課程、論文和緊迫的截止日期,他的語調有時輕松有時懊惱,或者俏皮地故作誇張。
斯克内爾喜歡聽萊德和自己分享這些,他都能想象出年輕人說到興起開始用手比劃的樣子。
盡管這會時時提醒斯克内爾自己已經畢業多年,之前他常會為二十歲的生活充滿不甘,學校對他來說猶如囚籠,新聞才是能帶他去往更大世界的鑰匙。
想來那時的他也不過是隻虛有成年的名義罷了,直到年歲至此連意義都變得越來越模糊,他的心也越來越麻木。
而現在,他的生活如此不同,萊德的愛使他勇敢,他終于有勇氣面對自己,也有勇氣随着生活,不如說随着心向前走。
在他的前方會有一位紅發的男孩比他更雀躍,比他更勇敢,也比他更脆弱,更易毀。
而他們與他們的愛,也許在萬物之上看,實在渺小,愛與身體都會湮滅,就像一滴水融入倫敦恒久的霧,但他們也無需理會,在已知宇宙的基質構成中,沒有再比他們的愛會誕生更稱為奇迹的了。
……
找到懷爾德的過程說不上順利,醫生的診所搬離洛斯托夫特後不久就遇上醫療機構改革,他的診所被裁撤兼并,至于他自己最後去了哪個地方任職就不得而知了。
當地的檔案或許有記錄,但他和萊德不打算使用菲爾普斯的名義,那恐怕會讓嗅覺靈敏的娛記多嘴。
總之。斯克内爾花了不少時間找有能力并且看在報酬的份上願意翻閱舊醫療系統檔案的人。
等斯克内爾聯系上懷爾德的時候,他很遺憾地被告知醫生現在不在英國,但當他說起是為萊德而來時對方終于松口答應了聯系。
一年中最後的月份來臨,最充滿希望的時刻,有光引領衆人前進。
倫敦的每條街道都被溫暖包裹,巨大的槲寄生燈飾挂在街頭,傳說中用它被制成箭殺死光明之神,衆神使伯德複生,愛神賜予站在槲寄生下的人一個拯救的吻,人們以為這是寶物,戀人便在其下祈求不凋零的愛。
在老街的一間舊公寓裡,一對幸福的愛人相擁而眠,他們的屋子裡還沒來得及布置聖誕裝飾,也沒有聖誕樹,客廳壁爐的火苗已經熄滅,但誰會說說這個屋子一點都不溫暖呢?
雨在窗沿上彙成水滴落發出聲響,斯克内爾從睡夢中迷茫醒來,他下意識向身邊的熱源靠近,然後聽見萊德翻身的動靜。
“你醒着嗎?”他問。
“我做了夢。”萊德小聲回答。
“夢到什麼呢?”
“有些忘了,不是噩夢。”
“夢到我了嗎?”
“還沒有。”
“真遺憾,那我要試着夢到你。”
斯克内爾這句話說着說着就沒了聲音,又睡了過去,直到他夢到萊德撐着黑傘離去,他想呼喚卻發不出聲音時才驚醒。
他甚至沒記起自己迷糊中還和萊德說過話,籠罩在現實般失去的驚慌之中,一下子把被子掀開就要爬起來。
于是,他一開燈就看見萊德正在迷茫望着自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身上的被子則被自己掀開了大半。
他隻好關了燈灰溜溜爬回去,望着天花闆,“可别着涼了。”
“噩夢?”萊德溫熱的手臂環住他,帶着剛醒時的迷蒙在他耳邊呢喃。
“我隻記得很可怕。”斯克内爾知道那不過是個夢。
他感覺到萊德環住他的手臂收緊,年輕人的頭發毛茸茸貼在自己的皮膚上,有些癢,這才是正在發生的真實。
這一下兩人都沒了睡意,但現在天還黑着,工作日的鬧鐘還沒響,他們有足夠的時間享受冬日被窩的溫暖。
萊德的聖誕假才剛剛開始,年輕人昨晚才到達倫敦,分開的這一個月讓斯克内爾倍感煎熬,他有滿肚子的話想對萊德講。
“收到懷爾德的電報時我都有些不敢相信,可是真遺憾,他現在不在英國。”
“我按你給的聯絡方式和他通過電話,他聽起來很和善的,但他即使在确認了我的身份後仍然那麼猶豫。我來找你之前他才發來封電報,說會告訴我當年的事。他會了解多少呢?”
“這是個好的開始,我們會有更多信息,離找到梅芙就更進了一步。”
萊德聽到這時擡起手,去撫摸斯克内爾的黑發,揉亂不能再亂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