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滿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在進入這個副本前的那道選擇題。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隻是他沒有說出口——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将他馬上就要脫口而出的話語死死地封在了喉嚨中。
“在很久很久之前,萬木還是我們家的鄰居。小的時候,我總是聽别人說,他自己有一家很古老的照相館……好像從幾十年前起就在那裡了。可是,他明明還長了一張很年輕的臉,這是為什麼呢?我問過很多次,但沒有人告訴我答案。他很嚴肅,總是随身帶着一台黑色的相機……我也從來沒有見他笑過。”
齊幸的手指輕輕敲着潔白的桌面。“終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氣去問他自己。他的那句話我還記得很清晰,他說:‘因為時間放過了我’。我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可是就是這樣莫名地一直記到了現在。”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的時候,像一尊雕塑,也可以像一根刺,紮進時間的土地下方很深的深處。可是我在這無數個十五年中越發地體會到,那隻是謊言,時間并沒有放過他,相反的,時間以最殘忍的方式對待了他。”
【我明白的。永生在某種程度上來講,是一種詛咒。】
李滿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邱研的彈窗。他沒想到安安靜靜的邱研居然在這個時候冒出來了——他一直以為他根本沒和自己來這個副本。
“那一天的事情,直到現在我還會不停地想起。火災發生的那個時候,萬木恰好就在我所在的幼兒園附近取材……他有時會幫我們家遛狗,那天,他剛好牽着時雨。火勢很大,所有的孩子們亂成了一團,不知道是誰把我抱了出來,但我……有個很重要的東西,落在了火場裡。”
齊幸說到這裡,戛然而止。空氣安靜了片刻,随後,李滿拿了一樣東西出來。
在照相館找到的、破損的紀念冊。
“是這個吧?”
齊幸接過它時的手指顫抖着。她深吸了一口氣。“我說,‘相冊還在裡面……’這樣的話,但是我也知道,沒有人有多餘的時間返回火場隻是為了去找一個相冊。我因為缺氧,那時候迷迷糊糊的,隻是看到有什麼東西沖進了大火裡,看它的樣子,不像是一個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雨,叼着已經被燒成這樣的相冊走了出來,把它放到了我旁邊的地上……然後,它就倒了下去。從那之後,它再也沒有站起來過。”
“那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死亡。”她将夾在相冊中間的那張照片抽了出來,“可是就在時雨死前的幾個小時,我還和它拍了照片。我最喜歡的,它那身漂亮的淺金色的毛,燒成了焦黑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時雨。‘一點都不像’,我聽見身後也有一個聲音這麼說着。”
“我和父母把它埋在了秋千下方,我以前經常和時雨在那裡一起玩。我還把它喜歡的皮球埋了進去。……事情本來到這裡就應該結束了,我一直想着這件事,一直都……所以,我長大後決定去學習動物醫學,站在了這裡……。”
李滿垂下眼簾,“但是這件事的結束,其實意味着真正的事件才剛剛開始,是吧。”
“這個世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變得奇怪了……萬木在那件事之後就搬走了,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見過他。可是有一天,我偶然路過他的照相館,看到他牽着一隻狗。和時雨一模一樣的金毛。”
“他說,好久不見,我收養了一隻狗,和它很像吧?”
“但是當我試着去摸那隻狗的時候,我的手指,卻從它的身體裡穿了過去,除了空氣的觸感,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