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人人見了她昭陽公主,也是這般叮囑身邊的人要離她遠些。
不遠處趕馬車的少年卻不知道前面有人在議論他們,隻微微往身後傾了傾。
“主子,面前好像是溫家的馬車。”
他低聲請示車中的人:“您看?”
車内的人似乎是在看書,不時傳來翻頁的聲音。
“換一條路。”聲音如山間清泉潺潺。
隻是在這隆冬時節,不免讓聽見的人感到一陣冷意。
“是。”
少年策馬換了個方向上山,卻沒想到還是和溫家的馬車一齊到了普渡寺門口。
他揚了揚眉梢,笑着跟車内的人說了一句真巧。
車内沒再傳出任何聲音。
少年也不惱,隻甩了甩手中的鞭子,看着溫家的人都從馬車上下來後,才跳下車去拿馬凳。
普渡寺中的禅房有限,孟晚歌被安排跟溫宜香一間房裡。
禅房中設有左右兩張木榻,而正中擺放着一套如意圓桌和四隻圓凳。
古樸幹淨。
已經先一步坐在屋内的溫宜香一臉娴靜,稍有些普通的臉上挂着溫順的笑,看到孟晚歌進來後從凳子上站起來,笑着問道:“妹妹喜歡睡哪邊?”
孟晚歌沒想到她會征求自己的意見,有些意外。随意指了右邊靠窗的木榻後,領着秋月走了進去。
溫宜香似是有話想跟她說,可好幾次要開口都沒說下去。
“三姐姐,你有話要說?”孟晚歌擡頭迎上她那雙微微閃躲的目光。
她似被吓了一下,水潤的嘴唇顫了一下。
“宜香。”
這時溫宜玉的聲音在屋外響起來,“不是說了去後山賞花嗎?還不走?”
溫宜玉出現在門口時,溫宜香肩膀更是微微縮了一下,看了一眼坐在榻上的孟晚歌一眼便轉身跟溫宜玉一同走了出去。
沒走幾步,倒是溫宜玉又回頭看了一眼。
目色意味不明。
這讓秋月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小姐,您看她們……”她也說不出哪兒不對勁。
孟晚歌眯了眯眼後,笑了一聲:“憋了這些日子,該給她憋壞了。”
“啊?”秋月摸不着頭腦。
孟晚歌攏了攏自己的大氅,也往外走。走到門口見秋月沒有跟上來,才回頭朝秋月眨了眨眼:“走啊,她們等着咱們呢。”
普渡寺的後山有一片梅花樹,每到冬季便是漫山梅花。
瞧着讓人流連忘返。
也容易迷路其中,孟晚歌便是這迷路人當中的一員。她們不僅跟丢了溫氏姐妹,還找不到出去的路。
這普渡寺她曾經也來過兩回,可那時普渡寺還沒被人傳得這麼神乎其神,更沒有這一大片梅花樹。她拉着秋月走入梅樹林裡轉了很久,不管走哪邊最後都能回到原地。
孟晚歌又在一棵樹上做了标記後,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踩斷枯樹枝的聲音。
“誰?”她警覺地回頭。
身後空無一人。
“小姐,怎麼了?”秋月什麼也沒聽到,也跟着她一起回頭看。
孟晚歌微微蹙眉,搖頭,繼續往前走。
半盞茶的功夫,她們站在梅樹林外一臉不可思議。明明怎麼也出不來的梅樹林,又這麼簡單地走了出來。
“想必是小姐的标記做對了。”秋月不做他想,提醒道,“小姐,時辰已經晚了,夫人叮囑要一起用飯的。”
孟晚歌卻覺得一定不是因為她做的标記。
不過天色的确已經有些晚了,不能再在此處耽擱。
主仆二人剛走進禅院,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不疾不徐,好似就在離她們不過幾步之遙的距離。
孟晚歌下意識回頭。
一陣晚風襲來,将她罩在頭頂的帽子吹落,乖順垂到身後。額前的碎發和鬓邊散下來的碎發纏繞在一起,揚在風中,在她眼前漂浮。
讓她忍不住眯了眯眼,才看清門洞外的二人。
二人見她回過頭來,也停下來。
身後那個少年束起高高的馬尾,一身黑色勁裝看着十分爽利,模樣清秀中帶着幾分活潑,正是她們在山下看到的裴家馬夫。
他身前的人,烏發用一根檀木簪子束在頭頂,面容清俊,眉色似青似墨,一雙眼眸如古潭死水波瀾不驚。鼻梁高挺,唇色殷紅,嘴角似噙着一縷笑,叫人看着當真是姿容如玉。
他身姿颀長,穿了一件墨青色長袍,腰間玉帶泛着點點寒意,其間挂了一塊小小的,與他并不匹配的小青玉牌。
此時他手中正挂着一串佛珠,看不出是什麼材質。
隻是不知是不是孟晚歌的錯覺。
她好似覺得他拇指按住的那顆佛珠,在微微發顫。
想來這位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裴寂裴大人。
沒等孟晚歌行禮,裴寂卻先她一步颔首。
“溫五小姐。”他的聲音如他腰間的那塊小玉牌一般,清潤溫和,“你的裙角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