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嫌棄地用扇子擋在鼻前,半晌才淡聲道:“這是溫家的五小姐,還不趕緊謝過五小姐。”
翠珠聞言一怔,泛着水光的眼底好似有什麼一閃而過。
“謝過五小姐。”
孟晚歌勾起唇角沖她微微一笑,又側頭去看戲台上的戲,隻見台上兩名戲子大打出手,鑼鼓聲緊密又激昂。
她端起茶杯,輕輕撇開浮在表面舒展的嫩綠茶葉,狀似無意地問道:“你家中沒有其他親人了嗎?”
戲台上突然靜了下來,她瞥了一眼,竟是一人已被打倒在地,底下傳來一陣喝彩聲。
卻久久聽不到身旁之人的應答。
孟晚歌放下茶杯擡眸看去,翠珠垂首立在林琅身後,抱着茶盤的手指指節泛白,見孟晚歌看過去,才咬了咬唇哀聲道:“我原是有一個妹妹,早年犯了天大的事被抓進大獄,再沒見過,想來是已經沒了。”
說得倒不假。
那荒山上的孤墳又是誰的呢?
孟晚歌眯了眯眼,再擡眼時已是滿目哀情:“娘子真是命苦,日後有難處可以來找我。”
這話她說得真心。
若彩燕真的死在了大獄中,她便是害翠珠孤苦無依的罪魁禍首,她本就該幫襯翠珠。
翠珠又千恩萬謝了一番,才被林琅打發出去。
林琅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帶着一絲鄙棄。在他眼中,這不過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鄉野村婦都不如,她以前過的什麼日子暫且不論,可來翠雲樓都有一段時間了還改不了之前那些毛病,真是讓他心生厭煩。
“五小姐為何對這樣一個粗鄙的婦人感興趣?”他眼見着翠珠出門後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頓感惡心倍加。
“粗鄙?”孟晚歌也從翠珠身上收回目光,笑着看他,“鄉野悍婦會禮數周全,跪下的姿态如此标準?”
翠珠也不過三十歲的年紀,再是粗鄙也應懂得在貴人跟前掩飾一番,就方才那粗魯地擦鼻涕吐痰,顯然是故意做給他們看的。
隻是孟晚歌還不知道,她緣何會裝成這樣。
林琅是個聰明人,聽到孟晚歌這麼一說,搖扇的手立馬停下來。他沉思片刻,才粲然一笑:“五小姐果真觀察入微,林某佩服。”
二人相視一笑,沒再言明。
一直到台上的戲落幕,才有人急急從樓下上來,一直行至孟晚歌廂房門外。
林琅擡眼看他,他才垂首快步走了進來,那人先是看了孟晚歌一眼,便又上前兩步俯身到林琅耳邊,沒等他說話,林琅用扇柄抵在他肩頭将他推開。
“說給五小姐聽。”
那人垂首:“是。”
“溫家夫人方才出府,去了柳承業的住處。二人商議要在兩日後的蹴鞠場上,劃傷五小姐的臉。”
林琅看了孟晚歌一眼,揮手讓他下去。
“五小姐可以稱病不去。”林琅給出建議。
孟晚歌抿了一口茶,歪頭微微一笑:“不去怎麼成呢。”
這可是她這些日子以來辛勤的結果,她不去不可惜了了。
林琅見她這樣,也抿了一口茶,他歎道:“過往我對五小姐有些誤解。”
“哦?”
“五小姐生得嬌嫩,還以為也不過是圈養在閨房的一朵嬌花。”他丹鳳眼尾沾了幾許笑意,“如此看來,五小姐倒是與殿下有幾分相似,也難怪殿下總是提起你。”
孟晚歌眼尾也染上些許笑意。
以往她對林琅也有些誤解,她一直以為林琅視她為老虎腳底的鐵釘。
拔了痛,不拔也痛。
卻沒想到林琅視她為恩人,在她死後,便是連她提過幾嘴的溫宜秋也能得他全力照拂。
“林琅,謝謝你。”她看着他,說得比哪一次都鄭重。她謝的并不是這幾次的助力,而是其他。
林琅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将這份謝意承了下來。
等孟晚歌從翠雲樓出來時已是黃昏時刻,天邊一片金色灑下來,整條朱雀街都好似披了一層琉璃彩衣,看着讓人不由心情也跟着舒暢起來。
“小姐,咱們明日跟小世子做什麼?”
她一雙柳葉彎眉舒展:“咱們明日睡大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