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設了一塊空地,專用于達官貴人們玩樂觀賞所用,不少賽事都會在這裡舉行。
京城裡有不成文的規定,每到四月便有一場賽事,或是馬球或是蹴鞠。大多是官家子弟組隊,少有民間小隊參加,彩頭都是由前來看熱鬧的貴人們出。除了偶爾一支民間小隊,其餘子弟也不在乎彩頭是什麼,隻想赢了比賽好好吹噓一番。
今年由小世子況野牽頭,将在四月十六舉行一場蹴鞠比賽。
這事孟晚歌早就聽崔關月說過,那時她一臉得意,讓孟晚歌當日一定要到場看她如何将一衆大家閨秀打得落花流水。
這蹴鞠比賽分兩種,一種是由男子組隊的築球,分為兩隊,各隊十二人,以踢入中間設的風流眼的球數多少分勝負。二種是由女子組隊或單挑的白打,人數不受限,也不設風流眼,則是由表演花樣的多少和技藝高低來分勝負。
總之是一種既有緊張激烈氣氛,又不失觀賞性的競技比賽,近些年漸漸成了京城中少爺小姐們的心頭好。
春風一過,蹴鞠場上的野草也都從地底下鑽了出來。一場雨後,四下都是芳草的清香。蹴鞠場的四方都設了台子,台子上擺了蒲團和矮幾,頂上也搭了遮陽的棚子。
四月十六這日,蹴鞠場上人滿為患。
官眷們都有特定的位置,最外圍還有前來看熱鬧的百姓,看着竟比過節都要熱鬧。
“蓁蓁!”
孟晚歌剛進場,遠處的崔關月便朝她揮手。坐在她前方的是她的母親,見她如此不得體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立馬像是洩了氣的蹴鞠一般又端坐回去,卻還是用口型叫孟晚歌過去。
溫家進京沒多久,又是個小官,位置理應在最下方。
但顧華章有王夫人從中打點,孟晚歌又和崔關月況野交好,位置便也往前挪了挪,剛好就在王夫人旁邊。
孟晚歌想了想還是朝她笑着搖搖頭,随顧華章走到原本的位置坐下。
場中已有兩隊人馬,各穿紅藍兩色長袍分于場地兩端。況野一身紅衣站在左方,微風輕過,揚起他束發的紅發帶,他一挑眉,好一派英姿飒爽的少年意氣,惹得台上的女子以扇遮面,秋波陣陣。
他恍若不覺,在方才聽到崔關月的喊聲時,目光就落在了剛落座的孟晚歌身上。
孟晚歌今日倒不如以往,隻穿了一身水藍色的煙波長裙,雖無刻意裝扮卻也在一衆女子中脫穎而出,嬌媚又不失氣度。别說是況野,場上不少男子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上方趙月欣的眼裡,她目色下沉,咬唇輕罵一句:“下賤的狐媚子。”
下一瞬,一顆花生落在了她面前的茶杯裡,茶水險些濺到她衣裙上。
“花生泡水好吃,專治黑心。”崔關月眼尾一挑,将手中另一顆花生扔進嘴裡。
趙月欣氣得豎眉:“你!”
她忍崔關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正要大吵一架,下方球場卻傳來一陣喧鬧聲。她側頭看向一旁的丫鬟,丫鬟示意連忙去打聽。
原來是由永安侯府小侯爺帶隊的藍衣一方有人沒來,現在隻有十一人,還差一人。小侯爺差去催人的小厮回來,說是羽林将軍的大公子今日身體不适不來了,氣得小侯爺當場發飙,一腳把小厮踢出去老遠,吓得一衆女眷輕呼。
孟晚歌也知道了緣由,不免微微蹙起眉頭。
偌大的蹴鞠場上,兩隊人馬聚在一起,遠遠看去隻能看到紅衣藍衣堆在一片。台子上坐在的公子小姐們大都打聽了一下,開始私語起來,傳入孟晚歌耳中大抵都是“小侯爺果然是個混的”這般的話。
半晌,随着一抹身影入場,喧鬧突然靜下來。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那人身上,隻見那人身着深墨色長袍,手挂一串佛珠,逆光而來。
“裴大人怎麼來了?”
“裴大人也來看踢蹴鞠?”
“沒聽說啊,聽我父親說他前些日子身體抱恙,告了好幾日的假呢。”
……
四周私語漸起,孟晚歌聽到身體抱恙四個字時垂下的長睫一顫,還是不由自主地擡眸往那邊望過去。好似正好迎上裴寂送過來的目光,她拿着團扇的手指一緊,連忙别開眼又看向場上的況野。
況野被圍在人群裡,看到裴寂時眼睛一亮,并沒跟旁人打聲招呼便大步朝裴寂跑過去。
隻見球場一抹紅影飛揚,片刻那抹紅落在了裴寂身旁。一紅一黑,對比鮮明。
孟晚歌遠遠看着,隻能看到況野在跟裴寂說什麼,裴寂垂眸聽着并未說話,末了卻又突然擡眸朝孟晚歌這邊看過來。
吓得她連忙一邊四下亂看,一邊用團扇空扇了幾下。
四月中,驕陽下已有了幾分燥意,倒沒人察覺出她的異樣。不多時,有人驚呼一聲:“裴大人要上場?”
孟晚歌再次往之前的方位看去,卻見裴寂和況野都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