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連廊外側種了一排鳳尾竹,竹葉碧翠,随風浮動,“沙沙”作響。日光一縷一縷穿過竹葉,影影綽綽落在廊下,好似繪了一幅熠熠生輝的精美畫卷。
廊上一片靜谧,孟晚歌低頭看着落在腳邊的葉影,抿着唇仿佛能聽到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裴寂依舊彎身在她面前,一雙眼眸含笑,在認真等她答話。
一旁的秋月和聞風絲毫不敢出聲,望着眼前這一幕,隻覺合該出現在哪位名家的畫作中才是。
等孟晚歌頰邊飛來一抹桃紅後,她才故作矜傲地轉身,繼續往長廊另一端的花園子走去。留在原地的裴寂隻聽少女如晚莺般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裴大人位高權重,自是說什麼是什麼,來日便是真騙了我,我也無法。”
雖說的是裴寂位高權重,語氣中卻好似沒帶多少敬意,有的都是少女嬌嗔,叫人一聽便知道這話裡并不是真心。
聞風從來沒見人敢這般說裴寂,動了動眉梢,擡眼看向裴寂,果真見他眸中光彩熠熠,眼尾眉梢都是掩不住的柔情蜜意,壓着嘴角轉身跟上已經走遠的孟晚歌。
“你搖頭做什麼?”秋月側頭好奇地問聞風。
聞風收回目光,看着秋月歎了口氣,一時覺得自己比秋月都要低一頭。
“沒什麼。”
說罷也擡腳跟了上去,留秋月一人摸不着頭腦。
溫二爺的宅子不大,卻專門辟出一個園子來種各式各樣的花。這個園子位于宅子的西南角,在前廳出來的遊廊盡頭處。長廊下是一條由小青石鋪就的小徑,兩邊也種了些長勢極好的灌木,連接着另一端的弧形拱門,長蔓繞着拱門而上,枝蔓茂盛花葉蔥郁,遠遠瞧着便不尋常。
孟晚歌還沒進去便知道裡面有一處秋千架,是幼時秦婉君專門托人來為她做的,秋千架上也如這拱門一般由藤蔓纏繞,攀附在上面的薔薇芙蓉牽牛一到季節便盛開,美不勝收。
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昭陽公主的名聲臭遍天下,秦婉君怕是早将那秋千架給拆了。
“五小姐不進去嗎?”裴寂見她遲遲沒有擡腳,從她身後走上前來。
孟晚歌伸手做請勢:“裴大人先請。”
裴寂倒也沒有推辭,點了點頭便擡腳走進去。
這園子裡的花應該是有專門的人打理,并不像是别的地方那般呈枯敗之勢。一入園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靠牆的幾簇四季海棠,在日光下嬌豔如滴十分惹眼,往後種了一片月季,此時也開得正豔,好似要與海棠争個高下。
另一旁的玉蘭樹也開了一樹的花,花影重重,有幾朵落在了底下未開的芙蓉花枝上,别有一番生趣。目光往後,在花叢深處藏着一片小池塘,塘中幾朵睡蓮花骨朵兒順着輕風微晃了晃。
一園子的奇花異草,将開未開的,正開盛開的,已敗已枯的數不勝數,裴寂饒是在皇宮裡也從未見過這般景象,一眼便能瞧出主人家是何等愛花。
孟晚歌跟在其後,目光并沒在這些争奇鬥豔的花卉上停留,而是一眼望到了不遠處那棵梧桐樹下的秋千架。繞在秋千架上的藤蔓翠綠,其間還攀了不少的牽牛花和鸢尾,在這座園子裡格外醒目。
她忍不住走上前去,一隻手攀在秋千繩上,過往的記憶紛紛湧上心頭。
“五小姐。”守在門口的婢女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擡頭看向婢女。
婢女面露難色,屈膝行了個禮:“夫人不讓人碰這秋千。”
孟晚歌微微一愣,下意識收回手。裴寂見狀上前來,目光從她身上落到秋千架上,問婢女:“這秋千架有什麼特别的嗎?”
婢女擡眼看了孟晚歌一眼,又連忙低下頭去。
“也沒什麼特别的,隻是這秋千架在這兒已有些年月,風吹雨打的恐出纰漏,若是出了問題砸到人便不好了。”
她說的自然不是真話,這秋千架看着便是被人精心維護過,别說是風吹雨打,便是蛀蟲怕也難找出一隻。
孟晚歌知道那婢女是不敢說出她的事情,也怕裴寂深問,當即故作從容道:“知道了。”
可當她一擡眼,卻與裴寂探究的目光撞了個正着,就好像是說謊的時候突然被人抓住,她有片刻的慌亂,連忙錯開視線看向門口的婢女,隻見那婢女見她不打算再碰秋千又退了回去站在門外。
裴寂将她的神情都收入眼底,唇角不禁動了動。
二人一時無話,滿園寂靜。
直到角落的那處小池塘發出動靜,才讓二人都将視線聚了過去。等二人走近,才發現池塘中還養了幾尾鯉魚,方才的動靜便是一尾魚躍出水面發出的聲響。那幾尾鯉魚好似有靈性,見到人來便都聚了過來,躲在一處荷葉下齊齊看着岸上的人。
叫人看着有幾分憨态可掬。
孟晚歌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當即蹲下來想伸手去逗弄一番。還沒等她伸出手去,魚兒們慌忙散開,各自又尋了片荷葉躲去。
“我這麼吓人不成?”她有些失落。
裴寂也在她身旁蹲下,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塊魚食碾碎後灑在她身下的池水中,魚兒們立馬又圍了上來。
她有些意外,側頭看裴寂:“裴大人知道這裡有小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