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已過,到了蘇時傾要挑戰慕青雲的這一日。
蘇時傾已經起得很早。雖然沒有像之前三天那樣卯時初就起,但也是剛剛破曉時分就醒了身。
他沒想到,慕青雲比他要早。
慕青雲站在演武廣場演武台上。蘇時傾第一眼望,看到的就是慕青雲的背影。
那背影挺拔,不偏瘦、也不偏壯,修身得恰恰好。雙手曲折于前,蘇時傾瞧不見,但猜得出他應該抱着劍。雙腿微微跨立,一副等候了許久的模樣。
蘇時傾趕了幾步,也登演武台,杵到慕青雲的正對面,和後者兩兩相看。
慕青雲的長相,很樸實,讓人猜度這人的性子是不是也老實?
“等了很久嗎?抱歉。”蘇時傾先開的口。
“沒有很久。不必抱歉。”一闆一眼地答複,沒什麼花哨的客套。
其為人,應該也不喜歡虛飾浮誇。
“你……為什麼挑戰我?”慕青雲是真的好奇,于是才剛見到蘇時傾,就迫不及待地詢問。
“因為我勝章為的幾率,還不太大。”蘇時傾坦陳回答,把慕青雲的提問拘小了。
慕青雲當然不滿意這個回答,僵硬地又一次重複:“你為什麼挑戰我?”
蘇時傾挑眉,如慕青雲所願,給了更由衷的答複:“我要進内門,我要去武林大會——你是最佳的挑戰人選。”
慕青雲了然,沒有因此嘲笑蘇時傾的志向:“有抱負,這很好。”
見證兩人之間挑戰賽的三師父和宗主都沒到場,看熱鬧的内外門子弟也還沒聚衆。蘇時傾和慕青雲繼續随興閑聊。
“這三日過得不舒坦吧?”
“你看得出?”
慕青雲并不猶疑:“你雙眼瞳目纏繞血絲,不僅過得不舒坦,還尤為疲累。”
蘇時傾無奈颔首:“為了要勝過你,的确不容易。”
“三天苦練,恐怕還是難追上我。”慕青雲有七情驚劍傍身,而蘇時傾一式七情劍都不會。
凡是正常人,都不會猜想到蘇時傾有神助力的。
所以在尋常視角看來,蘇時傾的确沒什麼勝算。
“我不會輸。”蘇時傾沒給自己留後路。
慕青雲依舊沒有嘲笑蘇時傾的狂語。
有遠大的志向、有難企及的目标,已經勝過很多人。
“一會兒不必手下留情。我想看看内門子弟的真正實力。”蘇時傾已經看到遠處走過來的三師父和宗主聞照業,最後朝慕青雲撇下請辭。
“你多慮了。我從不手下留情。”慕青雲答得毫不猶豫。同時,他也瞟到了另外方向上漸漸聚攏過來的内門、外門子弟諸衆。
這場對宗門意味深長的挑戰,有了見證的人們。
“我們開始?”慕青雲帶着不明說的雀躍,這雀躍源自對自身的自信。自信得足夠了,以至于帶了點迫不及待。
“可以開始。”臨戰的蘇時傾無所畏,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先于劍鋒相對的,是言辭上的客氣。
客氣了了,兩人幾乎同一時刻,拔劍出鞘。
“欸欸欸!我還沒敲鑼喊開始呢!”聞照業火急火燎,補了一記形同虛設的鑼聲,領着三師父三步兩步快走,去到演武台下。
内門外門的子弟原本就是看熱鬧的多,挑戰業已開始,自是不必催促地匆匆趕至。
是慕青雲先手,搶得了進攻的機會。
比起速度,慕青雲似乎更看重的是沉穩。
這沉穩,是慕青雲的手穩,也是慕青雲的劍穩。要他打東,必定不會西偏一厘一寸。
蘇時傾擡劍招架,想摸清楚慕青雲施劍的更多套路。
這個考量是極好的。
雖然極好,但這一回,蘇時傾卻錯了。
慕青雲的劍,并不是隻注重沉穩的。劍招頻頻,也會變、也會快,也會出其不意、反道行之。
本來就被動的蘇時傾,招架得越發吃力。
這才剛開始,必須得想個辦法,改變不利的局面才行。
潛吐神息、暗納勁力;雙目炯炯,洞悉對象。
是偏感術。
慕青雲那一邊,并不清楚蘇時傾的運功。隻是在一來一往的對壘中察覺到,蘇時傾反常的從容。
依舊是在招架着的,卻瞧不見一絲被傾軋的困難。
好像蘇時傾是自願做着被強攻的人似的,在精神力上反過來對着慕青雲施壓。
慕青雲不喜歡這樣的感覺。這種感覺,和被蕭铎師父教導指點時候的感覺很相似。
人一旦有了态度上的喜歡或不喜歡,陣腳就會亂。
對人是這樣,對事物也是這樣。
慕青雲亂了,亂在了節奏上,怄着意氣,想要速戰速決。
越來越快的劍招,旁看的子弟們大多跟不上看了。隻瞅見簌簌劃來劃去的劍影,隻聽見锵锵忽左忽右的劍鳴。
而實際上,在此刻蘇時傾的眼中,再快,都隻是平常。
蘇時傾的劍要招架,空出來的左手卻可以進招。
莫忘了,在領悟最初的‘悟道劍’之前,冼夏教會蘇時傾的最基礎的功法,是‘悟道拳’。
蘇時傾每一日都沒有忘記習練。
右手劍自如地格擋,左手直沖慕青雲的胸膛。
不攻則已,一擊驚人。
在晃瞎了衆人眼的劍來劍去中,慕青雲中拳後撤,不得不停了連招。
好一陣子,演武台下的人才反應過來,竟然是慕青雲師長落了下風。
“噫——”紛紛意外地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