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内流出的血,還在不停染紅累累破口的衣袍。
蘇時傾左手邊持劍、邊捂住腹部的那道深重的匕傷,出乎所有人意料,他腳下的步伐正緩緩地朝向嶽冥泉邁去。
正如蘇時傾所說的一樣,嶽冥泉被那股不怕死的韌勁和那些亂真的話語吓唬住了,實在難斷對方有什麼底牌?他缺少了想要取勝的關鍵的信心,竟開始主動退開距離。
退得程度并不很多,嶽冥泉仍懷着五分質疑,質疑蘇時傾明明傷得那麼嚴重了,不可能有轉圜的勝算。
不死,就不錯了。
可又克制不住自己的疑心重啊……
嶽冥泉心間的另外五分相信,迫使步子一步一步向後。
被五行倒錯旗壓制是事實,可恢複得漸漸如常也是事實。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錯,讓蘇時傾還能有轉機地,将禁锢掙破?
蘇時傾等的就是嶽冥泉的質疑和猶豫,趁着後者懷疑自己的時機,不顧流血不止的傷創,猛地拉近進攻距離。
近,太近了。
近得在這距離間使劍,都不能自如順遂。
但蘇時傾這回用的不是不染劍,使将的是原本系在腰後的、不起眼的那個精鐵挂飾。
挂飾是挂飾,挂飾也非挂飾。
正就是蘇時傾從宗門藏寶閣裡拿出來的——衆人都不看好的廢物——法器“聚魂匣”。
當時登閣取寶,容情缺席不在,所以此時全然不知聚魂匣的特别。
容錯其實也不知道那物件有什麼特殊。但因為先前見證過蘇時傾取寶的過程,現在又看他在用硬匣子攻擊,于是猜到這中間一定有未名的神奇之處。
衆人的心被蘇時傾懸懸然吊起,與蘇時傾顫顫又穩穩地把聚魂匣抄起的節奏同步。都看着蘇時傾像掄闆磚似的,将硬匣子狠狠砸向嶽冥泉額頂。
隻不過一記,就令嶽冥泉悶聲中招倒地!
“你看出了我會異術功法,也能靠五行倒錯旗抑制我的能力。但,你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我竟然也有傍身法器。”蘇時傾見嶽冥泉毫無反抗機會地倒下,應證了心中所料。
嶽冥泉敗局已定,不會再有别的可能發生。
可倒下的那人,即使被掄砸得昏昏神飛、滿眼金星,仍舊不死心呢!還想掙紮着,伸手去搶奪蘇時傾的聚魂匣。
蘇時傾毫不客氣,又是一招掄打。
這回,嶽冥泉再動彈不得。貪心的手舉不起來了,還滿臉是血,狼狽的模樣并不比傷重的蘇時傾優越到哪裡去。
他隻能強撐那雙迸射着畏死目光的眼,聽蘇時傾長喘氣後絮絮低聲,說着隻有他們倆才能聽見的話:“你的法器很厲害……”
蘇時傾的語氣攜帶着僥幸:“不過我更幸運一些。所擁有法器雖然破廢,倒也剛剛好,還能反制你。”
什麼是法器反制?嶽冥泉很想問。但是額頂的擊打傷勢太重,可能影響了神經,他隻能用眼神恨恨地瞪,不能說出話。
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滿嘴悖語狂言、滿心難平不甘都不能表述。
還好蘇時傾也滿腹感歎,沒打算讓嶽冥泉當稀裡糊塗的蒙昧鬼:“五行倒錯旗的的确确驅散了我的神息、鈍化了我的五感。我本來死路一條了。”
如果嶽冥泉幹淨利落些,不走淩弱的路子,或許還不至于輸得那麼慘。
但世間事,往往在做出選擇行動的時候,就既定了沒有如果。
“可能是傷口流出的血,激活了原本廢棄的聚魂匣。聚魂匣又把我遊離的三魂六魄召了回來。所以我說,‘你的法器被我反制了’。”
和堕仙樓的歹徒本性不同,蘇時傾手下留了餘地。
“事不過三,我留你一命。”艱難地将微彎的脊梁挺直,腹部傷口流的血更多了,“但是,我答應過一個我很信任的朋友,得幫他□□這三界的世道。所以你的武學、你的法器,我就擅作主張毀去咯?”
聚魂匣完美完成了第一次被運用的使命,被重新系回蘇時傾腰後。
在手的不染劍重新铮響,謝過聚魂匣的臨時頂替,呼呼又快斬上陣。
三尺不染劍本就削物立斷。經幾道劍光揮舞之後,五面五行倒錯旗就被挨個劈砍成了落地碎片。
蘇時傾反複确認過那些旗子沒有複原的可能了,這才徹底放心,消勢收劍。再挪動着不便利的身體,準備踱下台子去。
黑烏紗帽判官被這一場比試的激烈程度所震撼,被醒目的周邊看客提醒之後,才慢半拍地出聲宣告蘇時傾的勝利。
可醒神的總是少數,結果的宣告公布了,周圍更多的人都被比試的慘烈和反轉驚得呆滞,沒有湧現應景的喝彩助威聲。
好在蘇時傾不在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