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式印施展之後,除了雙瞳,沒有牽連起别的變化。
因為“起”式是一切術式的開始,是最平常的鋪墊。可能唯有蘇時傾自己才能覺察得到,體内暗湧的力量是多麼洶湧了。
僅在自己體内洶湧,怎麼夠呢?自然是要再加攻勢,狠狠推打到對手的身上。
谷牧城越看越不淡定了,這時候才想到必須幹預蘇時傾才行。
箭步飛身過來,準備用扇骨劈開交疊的印結。
還是晚了一步。
蘇時傾連施“回——返”複合印,雙手印結鎖死谷牧城的動線,周身的氣場力量通過印結為媒為介,向外傾軋而去!
“回”有“回”的意義、“返”有“返”的内涵——
谷牧城被強力推回行動前的原點,偏生印術之力也屬于虛力,禦勁秘術拿它無可奈何。
假惺惺的笑意綻不出來了?
蘇時傾看谷牧城現在被威震到的樣子,覺得心情尤為不錯。
要的就是谷牧城反應不過來的時機!
蘇時傾八卦步坤位直沖,狠狠出拳怼打谷牧城腰腹,報了一拳裂骨的仇。
隻是,身傷的仇尚可以讨報,累累郁結的敵意,可怎麼彌消?
“回——返”印術的時效很快過去了,在谷牧城恢複禦勁的頃刻,蘇時傾早一步預判,又遠遠地拉開了安全距離。
神息重拳令谷牧城傷得不輕,嘴角滑落由髒腑湧出體外的腥血。谷牧城也不去擦,仍由血液狼狽地滴落在裳袍之上,與衣服的紅色融為一體。
勢均力敵的比試刺激得台下看客沸熱躁動,不少人看不明白,卻仍在挑事兒,叫谷牧城快快拿出看家本領。
即使不這麼提醒,谷牧城也該如此打算了。
誇下要招親的海口,最後關頭如果輸了,那多丢面子。
谷牧城微微再開折扇的大骨,從扇骨内側,摩挲出原本藏匿起來的、不易被肉眼察覺的銀絲線。
纏繞得很用力,所以絲線勒在谷牧城的指掌中,讓有心看的人都覺得疼。
用作攻擊的兵器的話,略顯陰柔。但想來,這件兵器鋒利又堅韌—不會有人願意被它纏繞勒住的。
蘇時傾未遂谷牧城的願景,堅持謹慎、而不冒進。
他能穩着節奏,卻倒逼得谷牧城要主動出擊!
自打掏出了銀絲線,谷牧城嶄露出的氣場便不再是悠哉自如的模樣了。架勢和步法帶着殺伐,外洩出再難掩藏的敵意。
朝蘇時傾再次沖過來了!
聰明的人不會犯兩次緻命的錯誤。為了不被印結鎖定,谷牧城這一回沒有走直線,而是變換着方位,迂回莫測地向蘇時傾靠近。
可不能坐以待斃。蘇時傾此時兵刃不在手,萬一被銀絲線纏繞,不好脫身的。稍不經意,輕則削傷體膚、重恐斷手折臂。
靈機一動,想到如果印結不能追蹤谷牧城,不如到回頭施加在自己身上?
沒試過,但所有的可能都有落實的第一次。
蘇時傾左右手換了交疊順序,長呼一口氣之後,作賭地擰了個反“返”印。
神息再次以印結為橋,隻是這次沒有對準外部的任何一角。
實在頃刻之間,蘇時傾感受到了難以招架的推力,似狂風、似駭浪,沖擊前胸!
幸而力量雖大,但暫無實質性的破壞力。等蘇時傾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偏離原來的站位很遠了,躲過了谷牧城的刃線絞殺。
谷牧城除了意外、還是意外,笑得都牽強,再不能恢複原來的恣意輕狂。
現在不是僥幸的時候。蘇時傾趁着谷牧城撲空、身形停滞,加緊連施了好幾個“縛”印,将對手死死定身在那一處地方。
而後搶着時間,奔回去将谷牧城一腳踹倒!
“啊?”是台下壓錯了注的看客,在驚訝唏噓。
谷牧城動不了。
無論是持折扇、纏銀絲的手與指,還是恨着瞠、暗地諷的眼與口,一概不能動。
蘇時傾給了谷牧城一拳——而後兩拳——
打得解氣、打得撒歡,打得不願意就此放過谷牧城、不願意停下。
心裡想着是要替容情讨公道,可每招每式又何嘗不是為了撫慰自己的怨妒私心?
“縛”印應該到了過時效的時間。
蘇時傾還在毆拳。
谷牧城也竟然不反抗地還在承挨擊打。
眼看着比試的勝利快要歸屬蘇時傾了,而這時谷牧城卻反常地笑得奇怪。
“笑什麼?”蘇時傾不喜歡谷牧城的笑。
笑得無真誠、笑得顯心計,平白玷染了笑容原先的美意。
“你是不是覺得,你赢定了?”
蘇時傾聽了這話之後怨憤更勝,不再理睬谷牧城,想再次揮拳,給最後的比試落定個尾音。
可縱然天意無心捉弄,人世的無常仍會将定局攪得失控。
在蘇時傾看不到的背台下,暗處的章為催動了亡命天涯弩——
淬了劇毒的弩釘不偏不倚擊中蘇時傾揚拳于空的手臂!
如火蟻噬咬的痛感和灼燒感,瞬間吞沒了運轉體内的力道。
谷牧城挨打時禦勁積蓄的力量,在此刻等到了反撲決勝的機會。
正推一掌,将蘇時傾從台上直推至飛離台下!
希望一直眷顧着蘇時傾,不嫌棄他傷重、不嗔怪他自餒。
可勝利卻不留情地,棄蘇時傾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