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什麼呢?
蘇一野身上可沒有什麼值得利用的東西,隻能在所在的闆車上取材。
他們所在的這輛闆車,也不湊巧,是載着果蔬的。果蔬中,能有什麼品類尖銳到可以割裂油布呢?
蘇一野摸索着。容情幫着忙,也費勁地找。
“蘋果可以嗎?”摸着手感就知道不是硬物,但耐不住腹中饑餓,還是舉到眼前,多次一問。
蘇一野歎口氣,配合地說廢話:“不行。”
容情好想啃一口,但是想起将軍府的家教——百姓之食不可掠奪,平民之财不能侵占——于是任由肚子“咕噜咕噜”,也還是把蘋果放回了原位。
随後,再摸到的果蔬但凡稱不上有硬度的,她也都不多問了。問了、想了、念了,卻不能大快朵頤地吃,才是真真的折磨煎熬。
不如眼不見為淨呢!
容情沮喪的時分,蘇一野有好消息了。他摸到一麻袋硬物,拉開未系死結的封繩後取出來的,是令人眼前乍亮的核桃。
少年的手掌暫時沒長大呢,連握兩枚核桃有點吃力。于是他兩隻手一起緊緊按合,使出了渾身力氣施加在核桃上。
“咯——”
核桃應聲破出細密的裂痕。這是一道裂痕、也是一線生機。
容情興奮地催着蘇一野趕緊加力:“核桃的殼若是掰得妥帖,鋒利的角能割開油布。”
肚子餓的确重要,但與要命的窒息比起來,便顯得微不足道。
蘇一野在容情催促前就已經開始掰弄了,隻是他不曾蓄甲,動作得要更吃力些。明明瞄準了裂痕,卻就是沒辦法迅速地将核桃一分為二。
看着急了邊上的容情,容情也想試一試。或許她能開開呢?
不直說自己的手指疼,蘇一野躲着不讓容情把核桃搶去。
是和核桃在較勁?還是和自己在較勁?
“這時候怎麼還要強?”容情被瞞得仍舊爛漫,如蘇一野所祝願的、希望的那樣天真純然。
手指尖磨紅、又變得青紫,最後滲出點點血珠。蘇一野卻傻傻地還高興。
核桃掰開了,而且角度剛剛好,巧妙得有一邊一角銳利如刀鋒。
二話不說沖頭頂的油布開劃,後面不需要多餘的心思。油布破裂的口子足夠隐秘、又足夠透風,傳送着外頭的清新氣息,護着容情不再憋悶。
蘇一野擲了用途已盡的核桃,偷偷把指尖的血迹抹在褲腳上,掩飾它不被任何人發現。甚至,自己也不曾多瞧手上一眼。
闆車徐徐前進,一定會進入汴城的。
……
“停車!”
伴随烈馬急刹的“籲”聲,陳阿棟的聲色忽臨耳際!
蘇一野沒想到追兵的速度這樣快,終究還是在汴城門前,趕上了他們。
空氣通了,卻像沒通一樣。躲在闆車油布下的兩人,這回自個屏了呼吸。
“快過吧,快過吧。”無聲的祈禱也不知道有沒有神仙聽見?神仙聽見了會不會管呢?
往事裡沒有神仙,現世裡有神仙也無能為力。
冼夏被兩個小鬼折磨得,也快忘記自己本是天降之身了。
還好,事情沒有那麼糟糕,陳阿棟不是發現了蘇一野容情才停下的。
單純是貪圖上了商隊的貨物:“老闆,你這車貨是民糧?還是軍資啊?”
口氣不小,聽得出來無論如何都想搶一筆。
商隊老闆是匆匆從隊伍最前頭跑到最末尾闆車這兒的,見多識廣,認清了陳阿棟穿的是章王府的服飾。
倒也圓滑:“不是民糧,更不是軍資。是咱家私販的,不過,其中有三成販賣的銀子會供送王爺府上。”
蘇一野暗贊這位老闆的答複,其間明說了是要上供章王府的,想來陳阿棟身為下屬,必定不會肆無忌憚查車或搶奪。
可偏偏實際和預想的不太一樣。
陳阿棟伸手就朝油布頂摸來,蘇一野盯着開口外靠近的手影,控制不住緊張起來。
“陳!阿!棟!”
誰是救星?誰在危機關頭喝停了那歹兵的舉動?
容情眯着眼,無聲口語:“是林大錘。”
“把機密外洩,還不夠你反省麼?不抓緊追那倆娃娃,還有心思圖别人的貨物?若是抓不到人,讓章王的計劃功虧一篑,我倆都得掉腦袋!”林大錘的目标直指汴城,沒多想關于闆車的事。
“我——我隻是看油布上有個口子……”陳阿棟遮遮掩掩,抱歉卻不含誠意,“我找,我認真找,還不成麼?”
手縮了回去,不再與商隊老闆為難。
林大錘手上的馬鞭抽在了陳阿棟的馬上,連連傳來馬蹄“哒哒”,踏音重而轉弱,終于再一次離遠。
“呼——”
蘇一野和容情掩藏悶時沒出汗,結果是被短暫的驚怖吓得衣衫濕透。
闆車重新開始緩緩挪動,把幸事運來、把黴氣運走。
目前為止,進汴城一路算是徹底安全了。
可進了汴城之後,命運又将何如?
結局雖已既知,過程的坎坷卻難料難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