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田生跟趙小海去買手機。給小徒弟也買了一個,同樣的基本款,恰好是買冰箱加請客沒花出去的數。
兩千多塊錢,趙小海不太滿意,但總好過什麼都沒有,所以還是眉開眼笑,跟師父開空頭支票。
“師父你放心,等我掙大錢了,第一件事就是給你換最好最貴的手機,一個不夠就兩個。”
餘田生沒眼看,戳他肺管子:“你也就比你爸大方一指甲蓋兒。”
“怎麼把我跟我爸比,他鐵公雞,我媽都受不了。我怎麼說也先想着你啊。”
“是,所以你什麼時候掙大錢?多少又算大錢?”
趙小海一邊擺弄手機,一邊脫口而出:“起碼要像那個謝寄一樣吧。師父,我今天聽說他是昭風娛樂的老闆,難怪拽得二五八萬似的。”
餘田生沉默不語,心想這個理想夠遠大,但他估計這輩子都用不到趙小海買的手機。
“怎麼不說話?”趙小海問,倒還有點自知之明,又笑,“師父你是不是在想我肯定掙不到那麼多錢?”
“也不是不能。”餘田生一本正經。
趙小海剛興奮起來,就聽見他繼續說:“你現在回去找你媽,問她能不能再把你生一遍。”
“切!我就知道。”想到一個漏洞,趙小海垮着臉唉聲歎氣,“就算重新生也不行,我媽還是會找我爸。他倆鎖死的。”
餘田生有點同情趙小海,伸手往他頭上抓了抓。這孩子也不是不好,起碼心腸是好的。
回到鐘小姐的房子,師徒兩個一起把雜物整了整,順便把衛生也搞了搞。
天黑了鎖門出來,趙小海急着用新手機打遊戲,怕被罵甚至不肯去師父那邊住,飛快開溜了。
餘田生這會兒也不是很想回家,但也沒有别的去處,幹脆就到工地附近的河邊走走。
這時已經七月,白天溫度三十幾,晚上七八點也還有三十度。來河邊納涼的人不少。
餘田生以前來過這條河邊很多次,每次來也就是随便找個斜坡坐下,無所事事地待一陣子,然後拍屁股離開。
但這兩年他反而來得少。
趙小海像個跟屁蟲,餘田生難得有私心不想讓他知道這個地方,誰知道接的項目剛好就在河旁邊不出幾百米。
裝修期間餘田生很刻意地不往這邊來,但還是不可避免路過幾次,他會下意識擡頭,看看河對岸聳立的高樓。
昭風大廈的招牌赫然在望。
餘田生自然沒想過能看見誰,但就算不想,他也知道那座樓的某扇窗後,謝寄就在那裡。
他們其實離得也不遠,然而又實實在在隔着千山萬水。
見徐寒芳複查的日期定下來了,周三出發。
謝寄在周一例行會議後單獨留下周意談話。他最近神龍見首不見尾,系統裡提交的理由一律是業務需要。
會議室裡隻剩下兩人,周意甚至懶得坐下來,站在門邊抱着手臂懶洋洋問謝寄:“謝總有什麼指教需要單獨談?”
謝寄不說話,隻從手邊文件夾裡拿出一疊文件推過去。
那是周意過去一年内的出勤記錄,以及經由他手以公司的名義進行的消費明細。
雖然徐寒芳已經力保周意在昭風的職務,但不代表謝寄會違背自己意願罔顧職業道德,對公司存在的這些暗黑行為視而不見。
昭風不是他的,但确保昭風良性發展是他的責任。
“那是什麼?”周意還是沒動,語氣不屑,“不然你發我郵箱,我還有事……”
謝寄靠回椅子上,聲音冷下來:“‘京藝藝術’開展順利嗎?大姨最近應該挺忙吧,剛給安雅打賞那麼多錢。說來還要麻煩你替我轉告我的謝意,畢竟她的打賞有一部分進了昭風賬戶。”
周意咬着後槽牙:“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謝總如果沒有别的事,我先走一步。”
“你可以走,這些東西我稍後交給法務部門,他們怎麼處理,相信你很快就會收到通知。”謝寄最後提醒道,“對了,大姨應該還不知道安雅有一個孩子……”
憤怒,震驚,繼而懷疑,短短幾秒鐘,周意臉上已經轉過數個表情。但很快這些表情都被狠戾取代。
他快步往回走,如果不出意外,他會像早前那樣抓過謝寄的領口宣示他的憤怒,但這次謝寄比他動作更快,在他靠近的同時抄起那沓紙甩到他手上。
周意怔住,謝寄随椅子往後退開,落在周意臉上的是視線猶如利刃。
“孩子快六歲,是個小女孩兒。”
周意聽若未聞,手裡抓着那些記錄,眼睛飛快掃過,但完全看不進去。
他還是聽進去了,迎上謝寄的目光,冷笑:“六歲女孩兒。哈,是不是孫安雅這麼告訴你,說那孩子是我的?”
不等謝寄說什麼,周意把那些紙丢開,雙手撐着桌面欺身靠近,咬牙切齒:“我以為你給我的是親子鑒定報告。你沒有是不是?考勤這種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我想起來了,謝寄,你當初簽她就是因為這個?一個野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