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趙小荷休息,傍晚在廚房不知道搗鼓什麼,突然興沖沖來房間喊餘田生。
餘田生今天也給自己放了一天假,在房間看謝寄寫字。
小鬼天賦異禀,他教給他的明明是狗爬式,他自己跟着書本竟也練得像模像樣了。
聽到趙小荷喊,餘田生起身出去,見趙小荷手裡晃着一張卡片,頓時明白過來那是什麼。
那天路上被人塞的卡片,他回家後随手放在廚房儲物櫃上,後來就忘了,沒想到今天被趙小荷翻出來。
“這是什麼?”趙小荷問。
餘田生趕緊把房間門帶上,小聲解釋:“路上被人塞的,我忘了丢。你幫我扔了吧。”
趙小荷卻不信,皺着眉看餘田生,直把人看得都心虛了,她才把卡片三兩下撕得粉碎,嚴厲道:“餘田生你别犯蠢,找工作就找工作,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别碰。”
餘田生哭笑不得:“我真沒有。我去那種地方幹嘛,人家又不招瘸子。”
“什麼屁話!”趙小荷罵他,“你自己看不起自己!我的意思是說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要動那種念頭。說是公關,你知道是幹什麼的嗎?那地方割你腰子賣都是可能的……奶奶知道要被你氣死……”
餘田生心裡嘀咕,奶奶已經死了。但趙小荷罵他是關心他,他又有些高興。
“知道了小荷姐。”他學謝寄口吻。
趙小荷用手隔空點點他,重新回廚房了,餘田生看到她把碎片丢進垃圾桶裡,等她走開快速地把垃圾袋打包丢出門外。
趙小荷發現總比謝寄發現好,那小鬼想象力驚人。
但小鬼耳朵更厲害,還是聽到了一些,等餘田生回房間,他直接問道:“你要幹嘛?”
餘田生心虛,瞪着眼:“什麼我幹嘛?”
謝寄拿圓珠筆在紙上畫圈圈,一圈又一圈,直到筆尖把紙戳破了,他才停下手,垂着眼悶聲道:“卡片我早看到了。”
餘田生頭皮發麻:“啊?”
謝寄又說:“月入四到五萬,這麼好的工作,你不想去嗎?”
“什麼意思?”
餘田生有點懵,小鬼早看到了卻沒問沒說,心裡不知道想什麼呢。
果然謝寄扭過頭時臉色駭人地白,眼眶卻發紅,眼珠子黑沉沉地盯着人。
餘田生心頭沉了一下,就聽到謝寄哽着聲音說:“我不知道公關是什麼,但我這兩天看到路邊好多牆上也貼着這樣的小卡片……你留着是不是想萬一哪天,哪天……”
哪天他們沒錢了,哪天他需要看病住院,那卡片就是他給他們留的後路。
謝寄手在桌面上攥成拳頭,指尖戳着掌心的疼痛能稍稍分散心裡的難受。
他依賴餘田生而活,卻從沒想過為了自己活着而讓餘田生做出奇奇怪怪的選擇。
如果真有那一天,那他甯願不活。謝寄低下頭,身體因為呼吸紊亂而微微顫抖。
餘田生歎了口氣,走過去把小鬼的腦袋攬到胸前,給他拍背順氣。
“真沒有的事。”他耐心解釋,“那天有人給我卡片,我故意逗他,回來就忘了丢。我怎麼可能去那種地方?!從小奶奶就教我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我怎麼可能打她老人家的臉?”
謝寄沒說話。他信他,也隻能信他。
餘田生又搓了搓他的頭發,苦笑感歎:“你跟趙小荷挺像的,我都怕了你們兩個。”
謝寄聲音依然沉悶:“小荷姐是女生。”
他是男生,男女有别。況且趙小荷多厲害,思維敏捷,能力超群,最重要的是,她精力充沛且身心健康。
十六歲的謝寄,什麼都沒有。
又一星期過去,周末趙小荷要加班,餘田生打算趁找工作的間隙搞搞衛生,再買點菜改善夥食。
“雖然還沒找到工作,但飯總要吃,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努力。”
餘田生依然信心滿滿,謝寄也不戳破。
早飯後餘田生要去菜市場,謝寄提出想去,他竟然沒有反對。
雖然謝寄沒說,但餘田生知道他最近的活動範圍不超過單元樓,樓下幾棵樹幾隻螞蟻恐怕他都一清二楚了,想想就可憐。
菜市場不遠,也比餘田生趙小荷說的要幹淨整潔很多,沒有血水橫流,氣味稍微有點難聞,但不是不能忍受。
他們飛快買完了菜,五花肉、鲈魚和大蝦,餘田生興緻勃勃準備晚上給大家打牙祭。
但到了晚上,餘田生張羅好一桌子飯菜,終于等來門鈴響,開門時卻愣住了。
因為趙小荷帶了一個人回來。
高大時髦的男人,大晚上戴一副墨鏡,風衣利落又幹練,跟門裡的穿圍裙的人迥然不同。
“我男朋友,你們叫他大衛就好。”趙小荷笑着介紹,把男人拉到身前給餘田生謝寄看,又笑着介紹給他介紹,“小魚,小寄,都是我弟弟。”
大衛自稱姓魏,摘下墨鏡,伸出手要跟餘田生握手,餘田生忙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鄭重握上。
男人轉頭又要跟謝寄握手,謝寄卻靠着牆一動不動。
他跟餘田生不一樣,餘田生要讨好,他不用,也不願意。
他隻是看着他們。
大衛比餘田生還矮一點,但這個人渾身上下寫着自信,舉手投足間洋溢着一種無視競争者的勝利姿态。
謝寄不喜歡他,并因此有些同情餘田生。
趙小荷催促大衛脫外套洗手吃飯,餘田生忙不疊又去廚房準備新的碗筷,謝寄跟上去,站在門邊無聲地看着。
餘田生從廚房出來,跟謝寄目光對撞,他搖搖頭,若無其事催他吃飯:“餓不餓,趕緊來吃,飯菜都涼了。”
謝寄依言去桌邊坐下,跟剛洗手出來的大衛視線碰到一起,大衛想說什麼,他把臉轉開了。
今晚的飯菜稱得上豐盛,尤其還有趙小荷最愛的芋頭扣肉,足足悶了兩個多小時,芋頭吸滿油汁入口即化,趙小荷吃得很滿足,把餘田生誇了又誇。
大衛也跟着附和:“早聽小荷說了好多次,小魚這麼能幹,以後誰要嫁給你可享福了。”
餘田生隻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