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吧,老不死的……提前給你挂的白幡嗎?”
所幸一直用英文交流,中文罵人的詞也沒有退化。他們紛紛冷笑,哄笑聲讓我感到一陣耳鳴。
“明月小姐,這白幡是為我們前任門主和夫人挂的……”
“你胡說!”
我抽出魔杖想沖上去給他一記惡咒,卻被他輕而易舉擡手将我擊飛。我重重摔在地上,後腦勺傳來銳痛,我摸了一手黏糊糊的血液。
“老東西,閉嘴!我爸爸媽媽怎麼可能死呢?你少咒他們,我爸爸可是天下第一,我媽媽是霍格沃茨最有天賦的巫師……”
“千真萬确啊,明月小姐。怎麼跟你媽媽一樣,是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啊……”
任歉之好似比以前瘦了一點,但語氣還是讓人如此厭惡,帶着谄媚和諷刺。
任歉之拍掌,兩幅黑金漆莊嚴肅穆的棺椁憑空出現。人群稍有異常在老天師一個眼神後,都盡數歸于平靜。
我的腿如同被施了鎖腿咒,我邁動步子。一點一點扶住棺木,爸爸媽媽就躺在裡面,神情安詳臉色卻沒有一點生氣。
一瞬間我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我嗓子發不出一點聲音。我的手上滿是血污,因此我不敢觸摸他們的臉龐,怕髒了他們唯一的聖潔。
媽媽的右臂上猙獰着一道又一道傷疤,小矮星彼得說過,媽媽的血液是最好的滋補靈魂的魔藥,伏地魔正是需要她的血液。
而她的另一隻手臂,是醜陋可怕的食死徒印記,那個印記很明顯,伏地魔已經歸來。
我本該嚎啕大哭一場,可我沒了力氣,我扶着棺椁的手一點一點滑落,最後跌坐在冰冷的地闆上如枯葉飄落地面。
罪魁禍首正站在明堂上,我的雙親隻能躺在狹小的棺材裡,而我的兄長還生死未蔔。
任歉之與老天師和長老耳語了些什麼,他繼續說道。
“這是你父親的陳罪書,他即已認罪伏法,你母親自願随他離去。怪不得任何人……”
一張泛黃信紙從上空飄下來,飄到我的手裡,我攥緊信紙指甲深深摳進手心讓自己清醒。
“罪徒張淮玉……千罪萬錯,隻在某一身。某一生罪孽深重,逆反天罡、毀壞自然(此處指的是道法自然)、私用禁術妄圖救妻。某罪不容恕……”
“隻求、隻求、隻求……”
爸爸連連落筆三個隻求,他一生傲骨,難有求人之時。嗓音裡的嗚咽越來越高,最後一個隻求嘶吼出來,懸着的古劍也為之顫動。
“隻求……寬恕我的妻兒……”
“尤其是小女,她自幼未養在我身邊,又及少年離家。張某所犯罪責,她一概不知,請老天師寬宥她。”
“張淮玉,俯首再俯首。”
念完陳罪書,我痛苦的将爸爸最後的筆迹抱在懷裡。
為什麼要替我求情?為什麼要讓我得到寬宥?你們都離我而去,我還剩什麼呢?
校袍口袋裡我摸到了符印,我咬咬牙,隻要我活着一日便不能讓這群假仁假義之輩得到天師門百年基業。
我握緊符印,支撐着棺椁站起身,好像爸爸媽媽最後再扶了我一把一樣。
天師門的符印現世,聚在大殿的師兄師姐們紛紛低聲讨論,畢竟持符印者才是門主。
“天師門門主符印在此!符印已認我為主,我、張明月就是天師門的門主。”
大長老慌亂的看着老天師,老天師并不為所動。
“明月小姐,你沒有靈根又是女子,符印在你手裡也無用,不如……”
“老天師……我是女子,更是張家的血脈。自古以來,符印除非自願讓出,否則隻認張家子為主。你們囚禁我的兄長,逼迫我爸爸,不正是因為如此嗎?”
“現在,我是門主,我要見平安。”
“否則……”
我從後腰抽出匕首抵在項間,老天師慌亂的從輪椅上站了起來踹了一腳大長老。
“蠢貨,阻止她,她死了符印就沒了!”
任歉之不鹹不淡的開口,笑着躲遠了一點。
“老天師,風采依舊啊。”
外面疾風驟雨,天邊變成淡淡的灰色,遠處的東方透見一點點亮光。平安被兩個師兄托着進到大殿裡,他的衣衫濕透。
平安的劍早已折斷上面還殘留着不知道是誰的血液,他臉上爬遍傷痕,血一直流到中衣裡,白色棉麻的中衣被血染紅。更别提身上的傷口了,最嚴重的是後背的傷痕,劃破道袍隐約能看見血肉。
平安被壓得跪在大殿上,他密密的絨睫如一隻枯瘦的蝶垂下來,臉上的沾上的血色讓平安寡淡的眉眼竟有了說不上來的妖冶。
“平安!”
我奮力推開裹挾着平安的兩位師兄,平安脫力跌睡在大殿上,我扶他在懷裡。
他雙瞳無神,渙散的無法看清我。我嗚咽着叫出平安的名字,平安想用那沾了血的手撫摸我的臉,最終卻放下了。
“平安……平安……你不要有事,我隻有你了。”
我抓住平安垂下去的手,用他的手摩挲我的臉龐。我不在乎那血污抹在我臉上,我隻怕會永遠失去他。
“張平安叛出師門,按規矩該過這二十四劍陣,生死由命。明月小姐,就算告到國際魔法聯合會,也是這位小友的錯。”
任歉之的話似乎是忠告又似乎是威脅,我用力摟緊平安,也阻止不了那一點一點失去的體溫。
“明月小姐,如果您把符印交給我,或者求求我,我或許能救下你的朋友。”
老天師坐回輪椅,他輕飄飄的笑着。
平安瞬間瞪大了眼睛,他拉下我的衣襟我們貼的很近,我卻才能勉強聽清他在說什麼。
“明月……不要給他……也不要求他……”
“不要失了……師父的……風骨……風骨!”
最終我還是沒能忍住眼淚,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我拉住平安的手。
“現在……還在乎什麼風骨……救你要緊啊!”
他掙開我的懷抱,孤零零的躺在地闆上,他望着天花闆上懸挂的劍,裡面有一把是爸爸的。
他突然笑了,嘴裡噴出大口的血,染紅了半張臉。我驚恐的爬到他身邊,用袖子幫他擦幹淨臉上的血。
于是越抹越亂,我不知所措。手上、臉上、校袍上連同綠色的斯萊特林校徽上都沾滿了平安的血,我無助的望着那些師兄師姐們,沒人能幫我。
“明月……明月……”
平安在低聲叫我,他已經意識模糊了,我趴在他身上拼命想聽清他說的話。
“明月,你……窗前的……垂絲海棠開花了,你該……你該回家了吧。”
我摸摸他的臉,擠出一縷苦笑。
“我回家了……我回家了……你得陪我啊……”
“那就好……明月回家了,平安也要回家了。”
平安死了,他帶着笑回到了他的家。可平安是孤兒,他的家又在哪呢?
我握住平安的斷劍,反撲過去想要了解老天師,卻輕而易舉被任歉之制服。
他捏着我是脖子把我拎起來,他寬大的手掌捏住我整個脖子,稍一用勁就能掐斷我的脖子。
我奮力掙紮着,無濟于事,我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吐在任歉之臉上。他猛的一松手,我重重跌在地上,第一時間我握住了自己的魔杖。
任歉之揉揉眼睛,罵了一句髒話,老天師叮囑她。
“這丫頭是個烈的,符印還在她手裡……”
任歉之蹲在身子拽住我的頭發,連拉帶托的把我拽進大殿裡屋。此時我的頭發已經長到腰際,頭皮撕扯的疼痛讓我來不及思考,抽出魔杖用了一個烈火咒。
我被拖着并沒有對準,烈火隻燎到了他的袍角而已。
“明月小姐,你還是未成年巫師,用魔法是會被開除的。”
他使勁關上門,古老的木門發出詭異的吱呀呀聲。他揪着我的頭發把我丢在一張休息的小榻上,對着房門連用了兩個鎖門咒和一個反阿拉霍洞開咒。
裡屋不大隻擺着一張古樸的方桌和一張暫供休息的小榻,我警惕的觀察四周,并用魔杖對準任歉之。
他關好所有門窗,他望了一眼我,掏出帕子扔給我。
“明月小姐,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