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威肯定布置了人,殺了便好,”她漫不經心地說道,“人多别戀戰,你也是,十八子也是。”
“我帶三五個人就夠了,剩下的在這裡守着,”小元子說。
“不必,這裡有我。”賈塵頓了頓,像才記起,“茶館的夥計也一并救了吧,毒不是他們下的,審不出來什麼,左右都是白受罪。”
小元子帶人出了門,越過牆院望了一眼。
賈塵沒有進屋。
她背着手站在原地,微微低着頭,影子被月光拉長,靜靜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賈塵還是沒進屋。
一閉眼都是铠恩慈口吐鮮血的畫面。
腕間仍然戴着那條朱砂手串,一顆一顆細細摩挲,有幾顆沾了血,她又拿衣袖擦掉。
還好,她心想,手串沒斷,還有救。
黎熠熠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子時,她一出門便被絆了一下。
是賈塵。
她靠着牆睡着了,嘴唇緊抿,有無限憂愁。
黎熠熠猶豫要不要讓她睡一會兒。
“莫要耽擱了,”蔗梨看到她的遲疑,小聲道,“你沒發現嗎?”
“什麼?”
“小賈頭發白了,下午出門時還沒有呢。”
黎熠熠靠近了點看,剛才她就注意到了,頭上星星點點的幾根,還以為是眼花。
原來真是生了白發出來。
許是離得近了,賈塵猛地醒了,眼裡閃過一瞬間的迷惘,看清是黎熠熠時又消失了,恢複了銳利。
“一刀,”賈塵舔舔嘴唇,一下午滴水未盡,嘴唇幹裂開了。
“喝點水吧?”黎熠熠輕聲說,“你嗓子都啞了。”
賈塵觀察黎熠熠的表情,眼神暗淡了幾分:“是不是不妙?”
蔗梨使了個眼色,黎熠熠知道不說不行了,說道:“你先起來好不好。”
二人走到院子裡,已經很晚了,周圍都很安靜,隻有天道盟的人在外面巡邏的腳步聲。
賈塵雙手背後,下唇緊抿,她在等黎熠熠開口。
“他不是今天才被人下毒的。”黎熠熠說。
賈塵愣住。
“至少有十年了,”黎熠熠想起下在百會穴的銀針,剛一接觸到皮膚直接變色。
“但是今天他毒發……”
“不是今天,便是明天,不是明天,便是後天,十年前埋下一顆毒瘤,随時随地都可以爆發。”黎熠熠回。
“下毒的人肯定是想讓他悄無聲息地死去,沒想到會在這麼多人面前……”
來的路上賈塵簡單講述了铠恩慈的毒發過程。
“血液發紫,脈象起伏如琵琶語,這叫骨蝕熱脈,是南疆的蠱毒制法。”黎熠熠解釋道。
南疆多部落,部落之間常有争執,為了詛咒敵人,便有人研制了這一種蠱毒,寄存于骨血之間,毒素随着血液緩慢滲入,若是中毒人懂得内功,還會加速毒素的擴散。
賈塵猶如五雷轟頂,她閉上眼又睜開,說:“你能解嗎?”
黎熠熠搖頭:“用大圓頭的毒液熬湯,隻能吊着一口氣……”
“你解不了。”賈塵說。
短短四個字,她語氣中的失望幾乎要擊中黎熠熠。
黎熠熠說:“除非……”
賈塵眼睛亮了:“除非?”
“唯一的解法,是寒骨蛇王之膽。大王蛇之中的大王蛇,傳說此蛇生活在北境的長陵山脈,通體雪白,有銀紋,冬眠于千年冰縫中,每五十年吐膽一次。”
“因為此蛇生活在極寒之地,其膽汁可以中和熱蠱……”
“好。”
賈塵拉起她的手就走:“我現在送你回去。”
“你要去北境?”黎熠熠接話道。
“嗯。”
“朔風如刃,白雪封山”,“晝短夜長,寒星似鐵”,“天地盡白,山如埋骨”,這是中原人對北境的描述,北地寒冷,北人兇悍高大,中原人鮮少涉足。
長陵山脈極寒之地,五十年一遇的蛇膽……
牽着的手冰涼,隔着衣服隐約看到背後的蝴蝶骨形狀,她瘦了很多。
黎熠熠用力拉了一下賈塵的手。
賈塵回頭。
“賈……”
“大人!”小元子的聲音遠遠傳來,“我将雪娘帶回來了!”
賈塵和黎熠熠正站在院子裡,手還緊緊牽着。
雪娘停在幾步之外,望着她們,眼神隻是一閃,就垂了下去。
待賈塵走近,她輕輕颔首算作打招呼。
賈塵語氣溫柔:“沒有受傷吧?”
雪娘搖了搖頭。
“我先送郡主回去。”
她牽着黎熠熠往前走,經過雪娘身邊時,二人眼神交會。
黎熠熠沒說話。
雪娘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