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時好像住在手機裡,秒回:「?」
「誰?誰這麼大臉讓你拒絕。」
野樹:「陸倩玫。」
陳時:「喲,千金大小姐啊!這可不好打發,要不你從了吧!」
……
一頓東扯西拉,陳時的榆木腦袋也支不出什麼高招,要麼都是損招,還不如不問。
低頭回複陸倩玫,「晚上吧,你定。」
站在廚房的窗前,杯子裡的咖啡散發濃醇的自然味道,誘惑着喚醒着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滑稠的液體潤過舌尖,刺激味蕾,享受着日間閑散。
他近眺着草坪上的相對而坐的兩人,緩緩出聲:“沈姨,他們聊了多久了?”
上了年紀的沈姨在這個家裡呆的時間比謝樹還要長,為人親和,連謝維銘都很敬重,老人本來已經歇業,可是閑下來腦袋會生鏽,便回來幫廚,饒是謝樹這樣挑菜的主也對老人的手藝贊不絕口。
略微起皺泛白的手背,有零星的淺褐色斑點從背骨一直延伸到手腕直到被藏青色的袖套遮擋,就這樣的一雙手此刻正切着土豆,聞聲擡頭:
“好一會兒了,得有半個多小時了。”
又繼續動刀,豆絲厚度均勻,像在受訓一樣整齊碼在砧闆上。
謝維銘翻着手裡的撫養手續和一老一少的身份信息,眼眸都是清明和動容,手裡的東西無比沉重,讓他驚喜又遺憾,失而複得後如夢般的鴻運當頭。
“難怪,原來是改名字了!”
“你們是不是從沒想過他會到這裡來。”
謝維銘皺眉:“這些年我們差不多把所有地方都翻了一遍,但是注意力都在最邊境的幾個城市。畢竟當時那麼小,想着走不了多遠,也想過被人收留或者改名字的情況,篩查過,可是石沉大海。”
“孩子我已經見過了,他的現狀在文件後面,那另一個孩子呢?”
“你都查到這麼多了,不會不知道吧!”
他們方向錯了,卻歪打正着提前找到了陸離識,那年失蹤的其中的一個孩子,然後明察暗訪鎖定了陸衷末,可是關于魏皎的弟弟——魏嶼赫,像是蒸發了一樣,了無音訊。
他們甚至懷疑過已經遇難的可能,就隻有魏皎一個人還在堅持。
謝洲笑了笑,端起謝維銘給他倒的茶,輕輕吹了吹,“可是這一切和陸衷末有什麼關系,萬一陸離識真的隻是他無意中收留的。”
謝維銘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
“對,當時我們也這樣想的。畢竟他是一個海龜的民族企業家,官方的背書以及他父親在政路上給他的鋪台和掩護,确實掩蓋了很多東西,加上實打實的創收,基本是來往沒有多大的限制,可就是賬目太漂亮了,就等着我們去查一樣,加上對陸離識的深挖,前前後後長達多年的追蹤。”
“那你們現在呢?”
謝維銘看着他爸略顯老态的側臉,心裡卻比誰都明亮,唇角勾起開玩笑:
“套我話呢?他的手腳大部分還是在境外,危險的事都不在國内,公司也隻是一個皮包,查不到什麼。我們抓不到把柄,但是他的手伸的太長了,市場在高端或者富商收縮籠絡,錢、權力能平息很多事,沒有把握我們不敢輕易妄動。”
謝洲終于看了他兒子一眼:“你還委屈上了?”
謝維銘長歎一聲,顯得無可奈何:
“他在明,我們在暗,越是這種明面的鬥争越是困難。有幫他的人,靠山很大,僞裝隐蔽和反偵察能力很強。魏皎做線人都隻是一個機緣巧合,但她當年見過陸衷末,重新遇到後,才知道她這些年一直在找人,活得不成樣子。
‘我這輩子隻活一個魏嶼赫。’
這是我們阻止她要做線人時,我印象最深一句。我試圖讓阿然去幫我勸,可是她反過來勸我不要阻止。”謝維銘看着遠處的楓香,閉眼後用力撐開,眼角垂斂。
每個人生存的意義都不一樣,魏皎是活成了兩人份。這些年的卧底前仆後繼,犧牲的人,付出的時間、人力、物力,每一樁樁一件件都印在腦海裡,不得安甯。
一條路,橫亘13年,走得磕磕絆絆,繞成執念在每個人心裡打着死結,結案太難,放棄更難。
“别牽連太多人!這人窮兇極惡,至于現在該不該給她說江魏的事……”
老爺子說着深深呼吸,他隻能做到這裡了,語氣緩慢但沉穩:“我就不插手了。”
不必他過多提醒,謝維銘收起東西起身,跨出了一步,靜默一瞬,“爸,其實當年我出來也有可能是因為這件事,這些年一直反省,也相當于在給自己沉冤昭雪。所以,我還是覺得我當年沒有錯。”
謝洲笑着瞥了他一眼,向他揮手:“剛剛不是嘲諷我都調查這麼多,怎麼這會就犯了蠢,知道了,去吧。”
謝維銘長笑一聲,很快釋然。
謝洲從他漸行漸遠的背影上移開,這個院子裡漂亮變幻的天空,晨間偶有的鳥語,黃昏裡的落日鍍金,周而複始的花開花敗,他還能這樣坐下來欣賞幾載呢?
遠處傳來謝樹肆意高呼的喊聲:
“爺爺,吃午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