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幾時,拂江還是個天真善良的姑娘,直到被大夫人選中入府。
老爺好色多情,唯獨對大夫人不上心,庶子庶女一大堆,卻不想與大夫人留子。
她們都說這是糟糠之妻,再是正室也上不得台面,所以老爺不屑留子,想讓她孤獨終老。
大夫人想要孩子,想得發瘋,但又看不上府裡的庶子庶女,他們的母親血脈肮髒,盡數來自青樓酒舫。
繼子清白,這是她正室最後的體面,于是她托人尋些好看的良家女,企圖進府做妾,為她誕下血脈幹淨的子女。
拂江便是這時被選中的,她嬌小可愛,一派天真,被大夫人選進府中,以姐妹之禮相待。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美好,沒有話本裡寫的後宅之争,大夫人對她如親妹一般,能把自己有的東西分她一半。
直到後來拂江有孕,她才方知,世上一切好事,皆有代價。
她與大夫人同時有孕,二人一同縫衣裁補,為孩子取名,講着未來故事。
直到生産那日,二人竟同時發動,最後她産下一名死嬰,而夫人喜誕嫡子,她才方知後宅險惡。
大夫人的孩子是拂江親生,她什麼時候知道的?
說來好笑,那日她去孩子墳前祭拜,不忍傷心落淚,一隻小手卻将手帕遞給她。
“拂江姨娘,擦擦吧。”五六歲的稚童笑得可愛,身後站着的女人笑得和藹。
可她忘不掉,那孩子手上,是個朱紅的月牙胎記,那是她生産時的匆匆一眼。
可孩子不是死了嗎?為何會變成大夫人的嫡子。
仔細想來過于巧合,她後來才知,大夫人多年不孕,卻在她進府後,同時懷上孩子。
“姐妹情深?”她笑得絕望不甘,“也就你們這種人信這鬼話。”
“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就能搶回我的孩兒。”
拂江神色癫狂,季蟬衣察覺不對,默默護住柳月容朝後退去。
果然,下一秒,女人猛的站起,用力撲向柳月容:“都是你!壞了我好事!”
府衙一把将人按到在地,直到她力竭不能動彈,柳月容方才問出自己的疑惑。
“你家老爺夫人死後,府裡的銀錢大概率會為你所用,你下毒為何還用如此破綻的藥?”
聽到這話,拂江冷冷一笑:“什麼我的錢,那是我兒的錢,誰也奪不走!”
她大笑着,被府衙帶走,隻留衆人歎息,可憐天下父母心。
清水鎮一行,也到了該回去的時候,柳月容與老醫官面面相坐。
“您真決定不回江都了嗎?”少女還是不甘心,堅持不懈追問。
“真的決定好了。”老醫官笑着拒絕,“人老了,總是希望落葉歸根。”
柳月容沉默半晌,終于松了口:“那您以後有機會回江都定要尋我,我請您吃飯。”
她站起身,握拳拜了拜:“多謝您這幾日款待,有緣再見。”
見她真要走,老醫官也裝不下去,出聲攔她:“你且等等。”
柳月容站住腳,以為他改變了主意,卻聽他道:“江都我确實不去了。”
少女瞬間黑臉,隻覺被戲耍了:“你這老頭!”
“哎!隻說我不去,可沒說别人不去。”他舉手做投降狀,“我這還有個醫術高超的大夫,自薦與你同回江都。”
房門推開,季蟬衣穿着一身簡便衣裙,身後背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一頭長發高高束起。
小藥童跟在她身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師父……你說過的……這輩子隻有……隻有我一個弟子……”
季蟬衣有些無奈,扶着腦袋歎氣:“我隻說出去闖一闖,又不是去收徒,你傷心什麼?”
“可是……可是你都不帶上我……我不放心……”
少年公鴨嗓哭得難聽,季老醫官受不了,一把拍在他的頭上。
“沒志氣!你這小子一點男子氣概也沒有,以後師公教你,你有何不放心?”
小藥童根本聽不進去,隻覺要與自己師父生離死别一般,季蟬衣受不了,背起包袱率先登上馬車。
“師父!你一定要回來看我呀!”
薄霧清晨,馬車晃晃悠悠,踏上回江都的路程。
這還是季蟬衣第一次出遠門,她滿臉興奮,與旁邊喪氣的兩人全然不同。
“天真喲——”
“無知呀——”
柳月容和小桃一唱一和,引得季蟬衣十分不解。
“别歎氣了,你們快看,那樹、那花、那草……”她喋喋不休,把新奇的事物都念了一遍。
因為她,柳月容和小桃,腰酸背痛的路程,變成了吵鬧聲中腰酸背痛的路程。
柳月容離開江都幾人,點绛唇沒什麼大事,還賣完了幾款滞銷的商品,樂得兩人合不攏嘴。
“今日初到江都,我是主人你是客,晚上帶你去吃好吃的!”
小桃數着分紅,笑得露出牙來,一把摟住季蟬衣,主動要求請客做東。
“難得你請客,可要叫上萋萋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