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太後将明姝召入宮中,美名其曰陪自己到禦花園散步,實則是要敲打她一番。
經昨日獻策,太後對她這位新相贊賞有加,自先帝駕崩以來,整個永安看似國泰民安,實則憂患叢生,丞相一職空缺已久,亟待有識之士來輔佐朝政。
此外,最讓她頭疼的還數狼子野心的蕭肆。
蕭肆對皇位虎視眈眈,一心想将她章家的勢力連根拔起,她雖垂簾聽政,但到底是一介婦道人家,論算計論謀略,根本不是蕭肆的對手。
猶記得此人剛從滄州回來時,還是個無依無靠的光杆王爺,而今才過了短短幾年,便已權傾朝野,黨羽遍布,若繼續放任下去,恐怕自己太後的位置也坐不了多久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必這般着急召明玦入京,昨日見他在朝上才思敏捷,絲毫不輸蕭肆,她便決意将此人留在身邊,當做對付蕭肆的最大籌碼。
太後雖身居高位,但也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腿腳跟年輕人一般利索,二人從禦花園一路散步至乾清宮,隻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
期間說起朝中局勢,太後感慨秦王行事太過專斷,不将文武百官放在眼裡。
明姝不傻,聽得出太後在旁敲側擊讓自己去牽制秦王,她初來乍到無人可依,自然要抱緊太後這棵大樹,不敢有絲毫忤逆之意。
眼下朝中黨派一分為二,太後與蕭肆背後的勢力都不可小觑,但後者太過精明,隻要與他同在一處,她便提心吊膽如履薄冰,生怕一個不慎被瞧出端倪,遑論站在他的那邊。
被蕭肆識破女扮男裝之日,便是明家覆滅之時,助太後把持朝政既是她站穩腳跟的捷徑,也是唯一的選擇。
“除此之外,哀家還有一事要勞丞相費心。”
明姝跟着太後一道進了乾清宮,乾清宮是皇帝平日學習治國之道的地方,隻是左右沒見到太傅的身影。
提起此事,太後便甚是憂愁:“皇帝年紀尚小,心性浮躁,一連換了幾位太傅,不是自請辭官便是觸怒龍顔被治罪,如今朝中已無人可用。丞相滿腹經綸,想來能替哀家分憂,教授皇帝學習治國之道,此外,哀家想不到更好的人選了。”
話已至此,明姝隻能應允下來,若能得到皇帝的青睐,也有助于她在朝中多一座靠山。
“母後。”蕭子瑜見到太後,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太後點頭:“皇兒不必多禮。日後丞相來乾清宮教授治國之道,皇兒萬不可再胡作非為,丞相學識過人,皇兒若勤加勉勵,将來定能成為一名明君。”
“兒臣謹記母後教誨。”
“去吧,讓丞相教你念書。”
明姝見他手中正拿着一卷詩經,便同他講了些詩文背後的逸聞趣事,蕭子瑜一面聆聽一面時不時點頭,看上去甚是乖巧。
瞧他二人這般和諧,太後也算暫時放了心,交代幾句便起駕回了寝宮。
結果甫一離開,蕭子瑜便用力将她一把推開。
“出去,朕不想看見你!”
明姝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夏季衣物單薄,手肘在并不光滑的禦窯青磚上蹭破了皮,滲出幾縷血絲。
她這才明白,太後這是給了她一份棘手差事。
怔愣之時,一雙繡着暗金卷雲紋的長靴自身後走來,長靴主人居高臨下地睨着她,那雙深不見底的漆眸裡,滿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倨傲淡漠。
明姝不由得呼吸微滞。
蕭肆就這麼冷眼從她身側走過,緩緩走入内殿,蕭子瑜看到他,眼前頓時一亮。
“皇叔!”
他丢下手裡的書,小跑着迎上去,腦袋尖兒剛及蕭肆的腰間,擡頭看着他:“皇叔是來教朕射箭的嗎?”
與對她的态度簡直判若兩人。
蕭肆半垂着眼,方才的寒意已被不動聲色藏匿起來,“臣答應過陛下的,自會做到。”
“太好了!”蕭子瑜興奮得滿臉紅光,拉着他便要去練武場,蕭肆卻意味深長看了眼明姝,“畢竟是太後吩咐丞相教陛下念書,陛下就這麼将人晾着,恐有不妥。”
明姝似有所察地壓下眉梢。
她這才注意到,蕭肆短短兩日便拆掉了手上的夾闆,隻怕是有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