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瑜摸着下巴思忖片刻,也覺得此事若傳到太後耳中,免不了又是一通數落,“既如此,丞相就跟朕一起去,若是母後問起,便說是換了個地方念書。”
蕭子瑜也是個機靈的,知道明姝是太後特意從江南遣來的人,有太後撐腰,定然不像先前那些太傅好打發,搞不好還會讓太後動怒。
與其費心思把人趕走,倒不如讓明姝替他瞞一瞞,對彼此都沒什麼壞處。
聖意難違,明姝唯有颔首應了聲“是”。
烈陽高照,練武場上空無一人。
蕭肆拉弓時,明姝看到他左臂有些顫抖,應是傷口還未長好,一用力便疼痛不已。
阿兄從小身體不好,所以她讀過一些醫書,知道骨傷者最忌諱亂動,這才兩日便拉弓搭箭,難保不會留下什麼病根。
連着三箭正中靶心,蕭子瑜跳着拍手叫好,自己也迫不及待試了幾箭,都隻能堪堪射中外圈,于是吵着嚷着要蕭肆教他。
看得出,比起坐在案前學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小皇帝更喜歡這些舞刀弄槍的東西。
奈何學了半晌,還是一次靶心都沒射中,于是有些氣餒地撅起嘴來,趴在蕭肆身前撒嬌,“皇叔,我學不會,你手把手教我好不好?”
“射箭并非全靠蠻力,還要學會察風向,使巧勁。”蕭肆頓了頓,目光從明姝身上掃過,“丞相聰明過人,興許能教陛下一二。”
忽而被點名的明姝後背一僵:“回陛下,臣……不會射箭。”
蕭肆淡道:“丞相不必謙虛,以丞相的聰明才智,方才看了這麼久,想必不會也該學會了。”
“……”看幾眼就能學會,當她是神仙不成?
明姝不傻,聽得出他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可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何曾摸過這些打打殺殺的兵器,隻能依葫蘆畫瓢,學着他們的姿勢拉弓。
方才見蕭肆帶着骨傷也能輕而易舉将弓拉滿,還以為不需多大的力氣,親手試了才知,這鐵制的弓,根本不是尋常女子能拉開的。
蕭子瑜在一旁看得直搖頭,“丞相一個大男人,不會連弓都拉不開吧?”
“……”
騎虎難下時,一隻手忽而從身後替她拉緊弓弦,另一隻手覆在她握弓的手上。
頃刻間,熟悉的松木冷香将她包圍。
弓身上擡,對準靶心。
明姝還來不及反應,隻聽耳邊“咻”的一聲。
破風離弦的一瞬,她吓得閉上了眼睛,蕭肆明顯感覺到懷中人渾身顫栗了下。
他半垂着眼,看到那雙持弓的手比尋常女子還要纖細白嫩些,即便使盡力氣也不見什麼青筋凸起。
這一箭正中靶心。
蕭子瑜目瞪口呆:“哇,丞相竟然一次就射中了!”
明姝心有餘悸地退後兩步,面上因羞赧有些發燙,拱手道:“讓陛下見笑了,臣不會射箭,方才全憑王爺從旁相助。”
明家世代都是文官,祖父為開朝宰輔,父親原在朝中執掌蘭台,兄長更是自幼多病,除了飽讀兵書,不曾上過戰場。
何況她還是個女兒家,讓她舞刀弄槍,着實是強人所難。
蕭子瑜有些嫉妒,抱着蕭肆又是一通撒嬌,“皇叔不能偏心,朕也要皇叔像剛才那樣手把手教嘛。”
蕭肆漆眸低垂,大掌揉了揉他的腦袋,“好。”
夕陽漸斜,将練武場上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拉得颀長,明姝識相地退至一旁,摸了摸自己尚在發燙的面頰,沒再出聲。
若沒猜錯的話,蕭肆今日來乾清宮,看似是為了教小皇帝射箭,實則試探她是否如傳聞中那般不會武功。
果真……是隻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