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涼風陣陣,吹打着早春抽梢的柳條。
這一夜,明姝枕着風聲輾轉難眠,到醜時才将将入夢。
翌日一早,白九謹遵明姝的交代,喬裝打扮準備往醉香樓走一趟。
臨行前,明姝拉着她來到妝台前,又拿了兩件價值不菲的首飾讓她帶在身上,“那姜娘瞧着像個好财之人,隻要錢财到位,封口應該不成問題。京中眼線頗多,切記要小心行事,不可打草驚蛇。”
“知道了。”白九點了點頭,将首飾揣進懷裡,一刻也不耽誤地出了府。
房間裡靜可聞針,隻剩明姝出神地坐在妝台前,銅鏡中映出一張眉清目秀的臉龐,零落日光透過窗紗,落在她久久不曾平展的眉梢。
倘若蕭肆當真識破了她的身份,她該如何是好,明家又該如何是好?
上一世的悲慘結局還曆曆在目,她不敢細想。
須臾,院中隐約傳來講話聲,将她的思緒牽回。
那廂,白九前腳剛踏出相府,後腳便有一輛華蓋烏檀車攆停在跟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身着鴉青色闊袖錦袍的男人從車攆緩緩走下,望着那張并不陌生的面龐,白九腦中“轟”的一聲響,腳下後撤了幾步。
“王、王爺……”
醉香樓平日裡迎的都是男客,為了不打草驚蛇,白九特意用發冠将長發束起,俨然一副男子打扮。
蕭肆上下打量着她,那目光仿佛能将人看得通透。
“這般匆匆忙忙,可是要外出為丞相辦事?”
被那雙漆眸盯着,白九隻覺背後涼意橫生,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作何解釋。
忽而,一道力氣拉過她的胳膊,明姝擋在她身前,向着蕭肆行了一禮:“不知王爺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望王爺見諒。”
“是本王來得唐突,丞相不必自責。”
蕭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在等她開口解釋,明姝擔心二人口徑不一會露出破綻,便找了個由頭讓白九先行離開,“先前我在東廚熬了些梨湯,眼下應該差不多了,你去看一眼,莫要熬幹了鍋。”
白九應了聲“是”,轉身回了相府。
待人離開,明姝解釋道:“說來慚愧,聽聞鴛鴦閣最近出了一款名為薔薇露的新茶,在京中甚是流行,明某平日沒什麼愛好,唯獨對品茶情有獨鐘,便托丫鬟喬裝打扮,替明某買一壺回來。”
“原來如此。”蕭肆無聲一笑,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昨日政務纏身,沒能好酒好菜招待丞相,是本王的不對,今日本王特地登門請丞相去酒樓一叙,聊表歉意。”
倒是開門見山。
明姝猜不透他究竟安的什麼心思,但至少可以确定他尚未查出自己的身份,否則今日來的就是大理寺的人了。
若是旁人,明姝大抵會找個由頭推辭,可堂堂王爺親自登門邀請,擺明了是不給她回絕的餘地。
“方才丞相說想嘗嘗鴛鴦閣的薔薇露,其實,這薔薇露并非鴛鴦閣釀造,而是由清泉茶莊供給的,據本王所知,清泉茶莊還有一位更大的主顧,且就離相府不遠。”
說到這,蕭肆話音一頓,似是要等她開口詢問,明姝知道他不會平白無故跟自己講這些,心中已經隐隐有了答案,假模假式地問了句:“哦?那是什麼地方?”
“醉香樓。”
蕭肆直直地看着她,想要從她臉上捕捉到哪怕一絲的神情變化,結果卻一無所獲,後者隻微微蹙了下眉頭,裝作第一次聽聞的模樣,“這倒是聞所未聞。”
蕭肆唇角輕掀,佩服她這個時候還能裝得雲淡風輕。
原本他隻是懷疑她與醉香樓有所勾結,當初才得以金蟬脫殼,但方才白九一副男子的打扮,十有八九是要去醉香樓報信,讓他更加确定了這一猜想。
即便她腦子轉得快,編了個看似像樣的借口出來,也隻是在明面上掩蓋了過去,實則欲蓋彌彰。
“丞相既是愛茶之人,自然清楚隻有現沏的茶最為醇香,放得久了便失了味道。本王原本還沒想好請丞相去哪家酒樓,如今看來,倒是沒有比醉香樓更好的去處了。”
面對蕭肆的步步緊逼,明姝自知後退無路,唯有故作欣然的一笑。
“如此,明某便恭敬不如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