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人?”
明姝就坐在一旁,怎麼也逃不過姜娘的眼睛,想要側過臉去,又怕自己的心虛之舉讓蕭肆更加起疑,盤算着若是對方問起,她唯有矢口否認。
不成想,姜娘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多留,而是換上一副笑臉,朝蕭肆福了一身,“姜娘不知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還望大人莫要怪罪才是。”
先前巡防營的人吓走不少賓客不說,還讓她白白丢了棵搖錢樹,她心裡對這位不留情面的主頗有怨言,但礙于身份,又不敢表現出半分。
論膽戰心驚,比起跪在地上的紫憐,明姝更是不遑多讓,生怕姜娘下一句話便捅破自己的身份。
然而,對方卻像是從未與她謀面般,隻當她是位尋花作樂的客人,幾番目光從她身上經過都渾然不覺。
不認識麼……
将姜娘的一颦一蹙收入眼底,蕭肆眉峰輕擰,眼中晦暗不明。
有人在耳旁說道了兩句,姜娘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忙不疊地掏出一隻新帕子,“大人,紫憐這丫頭毛手毛腳的,弄髒了您的衣裳,回頭我定好好教訓她一頓!”
說罷,她作勢要親自替蕭肆擦拭,卻被對方一個不悅的眼神制止,停在半空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恰巧看到他面前酒盅已經見底,靈機一動道:“這衣裳理應我們醉香來賠,不過大人想來不缺銀子,正好最近樓裡新送來了幾批新酒,都是不可多得的陳年佳釀,晚些姜娘遣人送到大人府上,算是向大人誠心賠罪了。”
“免了。”蕭肆看向明姝,捏住酒盅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力道,“不過我這位朋友倒是很喜歡你們的薔薇露,送他便是。”
這回,姜娘不得多看明姝幾眼,連聲賠笑道:“應該的,應該的!楊大人的朋友便是我們醉香樓的貴客,一會兒我便遣人将薔薇露送去!”
明姝微微颔首,道了一句“有勞”,僅是四目相對,掌心便煨滿了細汗。
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姜娘究竟是刻意隐瞞,還是當真沒有認出她來。
不過無論如何,蕭肆的盤算都落了空,她也算逃過一劫。
鬧劇平息,看熱鬧的也紛紛回了自己的位子,明姝輕呷了口茶水平複情緒,知道蕭肆不好糊弄,便又問了一句:“方才老闆娘為何将王爺喚作楊大人?”
阿兄曾說過,身在朝堂,不該問的不能亂聞,可有些時候,該問的不問,反倒更為緻命。
她這一問,表明自己并不知曉蕭肆那日曾以巡防營指揮使的身份來過醉香樓。
蕭肆彎彎唇,自知計謀落空,再想借這醉香樓探出她的破綻,已是不可能之事,索性敷衍道:“醉香樓每日來往賓客衆多,認錯了也情有可原。”
明姝若有所悟地點頭:“原來如此。”
這回,也輪到她說這四個字了。
看似尋常的一頓酒席,吃得卻是各懷鬼胎,回到王府後,蕭肆當即派人将陸堯尋來。
今日醉香樓這一趟,不但沒能探出明确的底細,反倒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姜娘自始至終都是一副不認識明玦的樣子,言行舉止也瞧不出一絲異樣。
可若他們當真不相識,明玦當初為何會藏身醉香樓?白九又為何喬裝出府,被他撞見後吓得大驚失色?
是他聰明反被聰明誤,明玦的身份其實并無問題,還是說……有人在背後幫襯?
思忖之時,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陸堯入内拱手:“王爺,您找我。”
“畫像的事,問得如何了?”
“屬下已經問過梁太醫了,畫上人……确實是明大人不錯。”
畫像出自京中第一畫師之手,蕭肆也親自确認過,從五官到神情都畫得極為傳神,梁太醫即便老眼昏花,也不至于将人認錯。
如此看來,确實是他多疑了。
蕭肆骨節分明的手指揉按着眉骨,“梁太醫可還說了什麼?”
陸堯略一回想,複述道,“梁太醫還說,他當初下江南為明大人治病時,明大人因氣血瘀滞而卧床不起,無奈之下隻能開刀引血,在胸前留下了一道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