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原本盤算着夜裡起來看書,可白日裡舟車勞頓,身子太過疲憊,醜時方過,便已經困得眼皮子打架了。
唯一讓她保持清醒的隻有胃中傳來的不适感。
醫書中曾記載,日常飲食清淡的人,若是冷不丁吃些大魚大肉,身體便會出現不适,想來她便是這種情況。
身後響起細微的打鼾聲,明姝輕輕轉過頭去,見蕭子瑜睡得正香,半條腿橫到了她的床鋪上,讓她連翻身的餘地都沒有。
猶豫片刻,她将蕭子瑜的腿放回被子裡,目光越過他看向蕭肆。
後者仰面朝上,雙目閉阖,看樣子已經睡過去了。
胃中愈發不适,她終于忍無可忍,起床挑起一盞提燈,摸黑朝着茅房走去。
茅房與營帳隔着一小片密林,因着白日裡去過一兩次,還算輕車熟路,隻是深夜林中伸手不見五指,重重疊疊的枝葉遮去了大半月光,走在其中總覺得陰風陣陣,脊背沒來由地發涼。
明姝有些膽量但不多,一路上都惴惴不安地握着提燈,直至從茅房出來,胃中不适終于減輕,隻是在林中東轉西轉,一時間已分辨不出回營帳的方向。
忽的,不遠處傳來撥動灌木的聲響,她心中咯噔一下,慌忙熄滅了手中提燈,屏息凝神。
不是風聲,而是有什麼東西在走動。
山下有禁軍看守,旁人絕無可能上山,莫非是夜間野獸出沒……
她又想起八年前自己同衛平瀾上山遊玩,險些成了白狼的口中餐,兇面獠牙朝她撲來的模樣每每回想都心驚膽顫。
腦中逐漸被恐懼占據,渾身開始止不住地顫抖,在這片月光照不進的密林中,危險似乎正在一步步靠近。
四下一片漆黑,明姝不敢亂跑也不敢出聲,背靠樹幹緩緩蹲下,抱膝将頭埋在□□,抖如篩糠。
走動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時而遠去,時而又靠近,洶湧而來的恐懼感幾欲要将她吞噬。
不知過了多久,一束光亮撞破了夜色,影影綽綽照在她的身上。
明姝顫巍巍地将頭擡起,昏黃燈火中,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面前男人身量高大,燈火拉長的影子籠了她滿身,本該是最畏懼的人,這一刻卻如同從天而降的神祇。
“迷路了?”
蕭肆的嗓音染了些久睡的沙啞,見她愣神般地望着自己,不由得輕皺了下眉頭,“丞相若是喜歡在這裡過夜,倒是本王多管閑事了。”
說罷,他轉身要走,明姝連忙起身,慌亂之中拉住他的衣袖。
“附、附近似乎有野獸,我同王爺一起回去……”
蕭肆微微側目,看到那張略顯蒼白的臉,猜到她是迷了路,且一個人在這兒吓得不輕。
倒是比他想象中還要膽小。
一路上光線昏暗,雜草橫生,明姝不得不掂起衣裾,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加上驚吓過度雙腿發軟,眼看就要被蕭肆甩在身後,她終于忍不住開口:“王爺慢些……”
蕭肆置若罔聞,明姝隻能咬牙緊跟,幾次險些都險些被絆倒,直至遠遠望見營帳,總算能停下腳步喘幾口粗氣。
突然,身前人也停了下來,轉身朝她緩緩走近,迎面而來的壓迫感讓她的心再度揪了起來,下意識後撤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