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在泸州的北面,雖已近晚夏,入了夜,夜風便裹挾了幾絲涼意。
小艾在廚房裡看着粥,聽到宋承雲的聲音後将頭探了出來,松毫示意她準備擺飯。小艾應是,麻利地往竈裡添了幾塊柴,火苗很快就旺了起來。
屋裡,宋承雲借着搖晃的微弱燭光,在屋内掃了一圈。
小燭火爆了聲小響,燒的越發亮些,蜷縮在角落陰影裡的身影也更清晰了些。
屏息去聽,有淡淡的鼾聲。宋承雲眼裡不自覺多了絲笑意。
夜風已帶了幾絲涼意,想道懷夕在船上病恹恹的樣子,宋承雲微俯下身,隔着衣裳輕輕拍了拍懷夕。
“夕兒,别在這裡睡,會着涼。”他聲音很輕,如清泠泠的山泉流動。
懷夕迷迷糊糊睜開了眼,意識還似在夢中,看到宋承雲,下意識地嗫喏道,“哥哥。”
宋承雲應了聲,不催她,安靜地等她清醒。
門外傳來小艾的聲音,“公子,現在擺飯嗎?”
見懷夕已經慢慢醒神,宋承雲應:“擺吧。”
松毫很快就買完東西回來,屋内燃起火燭,很快就亮騰了起來。
幾日水路把懷夕的精氣神都磋磨不少,晚膳時依然沒什麼胃口,但宋承雲還是替她添了碗米粥。
懷夕慢慢喝着,間或同宋承雲說着話,“哥哥,那我們便在這住下了嗎?”
懷夕挺喜歡這裡的,院子雖不大,比泸州住的還更小些。可這二進小院勝在精巧,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下午她同松毫和小艾走到巷子外瞧了瞧,這裡出去就是大街,繁華的很。他們畢竟是外鄉人,人生地不熟,松毫随手攔了一街上吆喝做買賣的婆子,那婆子見她們剛來金陵,十分熱情,三言兩語把這附近都給他們講了個清楚。
衣食住行皆方便,最讓懷夕滿意的是,這裡離哥哥進學的書院。
“是。既是兩位老師一番好意,不好辜負。”宋承雲平日話不多,可對着懷夕,總會多幾分耐心,“我已經讓松毫明日再去請個婆子回來,以後我們就在這住下了。”
懷夕乖巧地點點頭,見宋承雲放下筷子,也跟着放下手裡的瓷勺。
“那我帶哥哥去逛逛宅子?”懷夕笑道,“夕兒已将這裡逛了幾遍,對這裡可熟了。”
宋承雲應好,同懷夕一前一後從偏廳走了出來。
這屋子來時已收拾得十分幹淨,懷夕看了一圈,正屋大,東廂房則采光好。不過東廂房也不算小,足夠位置辟一處書房出來,就看哥哥喜歡哪一處了。
最後,因着東廂房離外院更近一些,宋承雲還是指了這裡作為自己的住處,平日裡他進進出出也不會擾了她去。
翌日,松毫請了個婆子回來,姓劉。劉婆子的兒子大壯幫着拿行囊來,他也是在城裡做事,頗有幾分見識,知道這家主子在清河書院進學,還是個舉人時,進來時低着眼不敢多看。
劉婆子老實和善,懷夕同她說了一會話,便決定留下她,知道劉婆子家住城外,剛得了小孫子,想了想,又說以後可讓她每幾日回家住一晚,也好見見家人。
劉婆子見主家這般和善好說話,做事更是貼心周到起來。
原本宋承雲是想把松毫留在宅子裡照看懷夕的,可懷夕覺得松毫侍候哥哥慣了,說什麼都不肯留下松毫。她平日裡又沒什麼事,有小艾和劉婆子已經足夠了。
皇城腳下,治安自然不是問題。宋承雲見妹妹堅持,也不再多說,随了她的意思。
學生們在書院裡是有休息的地方的,有不少學生也住在書院裡。不過,世家子弟或在有親人在京城當官的,不用說,都是回家住的。像宋承雲這般拖家帶口的,大部分都是在附近租個院子住。
宋承雲一般入夜前便會回來,若偶爾被夫子留下或被什麼事耽擱了,偶爾也住在書院裡,隻是一定會讓松毫提前回來告知懷夕一聲。
懷夕在家裡也沒有閑着。自被白氏帶到身邊,白氏一直親自教養她。
白氏對懷夕幾乎有求必應,唯有讀書一事,從來不讓懷夕偷懶。自從白氏去世後,宋承雲自然而然擔起教養懷夕的責任。
宋承雲三歲識字,天資卓越,在讀書一事上,向來見不得馬虎,因此教起懷夕來,更是如同夫子一般嚴格。
俞楚國對女子算是寬待,女子也可讀書寫字。可世人覺得女子無需為科考官名而累,讀書能識字識禮便已足夠。
懷夕性子跳脫活潑,常常興緻來得快,去得也快。但受母親和哥哥的影響,在讀書這件事上,倒是堅持下來。
按宋承雲的說法,讀書可識天地之大,曉古今之變,處事之禮,他覺得懷夕心性單純,自然更要讀書。
不過他也不拘着懷夕讀什麼書,無論是懷夕從他書房内拿的書,還是讓松毫去外頭給她買的話本子,宋承雲都不曾說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