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初晴,慵懶的日光穿過枯枝,落在白雪上點點斑駁。
這兩日存了玩雪的心思,懷夕特意交代不讓掃雪。
積雪盈庭,有些位置已經堆到膝蓋高,像是劉婆子做包子時用的那一袋袋雪白的面粉。
到了外面,懷夕倒不需要丫鬟和宋承雲陪她玩。
他們留在廊上,懷夕自己小跑進院子裡,蹲在階上,手掬起一捧雪。
雪從指縫漏下,她覺得好玩,忍不住“咯咯”笑起來,發髻間的千瓣菊珍珠步搖随之一晃一晃。
玩雪怎麼能不堆雪人呢?
懷夕用手團了個手掌大的小雪球,再想團個大些的,但......
手上的傷雖然拆了紗布,可一用力還是有些微痛感。
懷夕不想敗興,隻好轉頭喊兩個躍躍欲試的小丫鬟:“你們倆快來幫忙。”
外頭雖冷,但真見到滿院子白茫茫的雪,兩個丫鬟的興緻早被勾起,隻是礙于宋承雲在場...
懷夕喊話後,她們看了看對方,又偷偷看了看宋承雲,有些猶豫。
“去吧。”宋承雲站在廊下,目光隻凝在一處。隻是當院裡的小姑娘回眸望來時,他又不動聲色地移開眼,低頭去拂袖口并不在存在的雪屑。
有了琥珀和翡翠的幫忙,雪人很快就壘起來。蹲得久了,懷夕有些腳酸,索性直接坐進雪裡。
還差點什麼呢?
懷夕捧着雪的指尖凍得通紅,但她卻渾不在意。她歪着頭咬了咬唇,端詳着雪人一會,說道:“琥珀,你去廚房找點東西,這雪人臉上空落落的,差點意思。”
“是,姑娘。”琥珀笑着應道。
“翡翠也去幫忙看看,能用上的都拿過來。”
“行嘞。”翡翠應道,“雪地冷,姑娘先去廊下等我們,我們快去快回。”
懷夕點頭,拉着她們伸出的手站起來。
一番動作,鬥篷歪到一邊,伸手去撥正,手上的雪絲沾了一臉,懷夕笑着去拂。
雖狼狽,但好不開心。
看到廊上衣冠整齊的哥哥,懷夕忽然起了個念頭。
“哥哥。”懷夕喊他,笑得眉眼彎彎。
宋承雲雖站在廊上,可目光不時凝在她身上,她一喊,他指節微屈,下意識想上前。
可不知想到什麼,又生生頓住,隻将手背在後面,慢慢收緊。
“哥哥,我腳好似扭了。”懷夕眉心倏地皺起,蹲回雪地裡。
聽到這聲,所有的顧慮不再,宋承雲立馬踏雪走近。
而懷夕蹲下時,手裡早就從旁側抓了一把雪,待宋承雲走近蹲下,立馬朝他灑了過去。
碎雪簌簌飄散在他們中間,宋承雲一時不備,被雪花迷了眼。
他忍不住微眯住眼,垂下的眼眸縫隙卻還是落在眼前女子身上。
小姑娘自覺做了壞事,眼睫撲閃得厲害,唇瓣一抿又松開,似乎急劇在想着怎麼撇清幹系。
她腮邊還沾着未化的雪花,寒風掠過,吹散她呵出的白霧,卻吹不散她眼角眉梢躍動的靈氣。
世間萬物,不及這一瞬靈動鮮研。
懷夕見玩得有些過頭,就地低頭蹲靠到宋承雲面前,想幫他拍走睫上的雪。
不料,頭頂枯枝上冷不丁掉下一團積雪,正中懷夕頭頂。
懷夕剛剛嫌兜帽礙事,沒戴,現在正好,砸在她頭上,雖圍脖擋住一些,可還是有雪粒鑽進她脖頸裡,凍得她止不住嘟囔出聲。
雪花在睫邊化成水,宋承雲看着她偷雞不成蝕把米,有些忍俊不禁。
懷夕這下有些氣急敗壞,坐在地上,有些破罐破摔了。
宋承雲憋住笑,伸手幫她拂去發絲上的雪,又替她将兜帽拉出來,系緊。
懷夕輕昂下颌,不滿地說道:“這雪欺負人,怎麼就不砸哥哥呢。”
她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轉頭又是笑臉,待宋承雲收回手,她眼珠子一轉,對着宋承雲就是一推。
宋承雲未防備,一下子被推進雪裡......
看着如同年年一般躺着露着肚皮姿勢的哥哥,懷夕有種做了壞事得逞的快感,雖知道哥哥不會做什麼,可下意識地拔腿就想跑。
可這次她卻料錯了。
雪本來就厚,半條小腿沒在雪中,懷夕穿得厚實,抽出腿的時候略顯笨拙。
才抽出一隻,另一隻腳被忽然伸出的手拉住。
懷夕一個趔趄,臉朝下地往下栽。
宋承雲終究不舍,臨了還是挪了身子過去。
懷夕就這樣撲到宋承雲身上,頭在他胸前撞出聲響。
摔倒了,撲了滿身的雪,懷夕卻一點也不惱,反而更起勁了。
就着壓住哥哥的姿勢,抓一把雪,伸手往他脖頸裡鑽,勢要報一摔之仇。
宋承雲一手攬着怕她受傷,另一隻手擋住她的動作。
懷夕兩隻手對他一隻手,卻還是無法靠近他脖頸。
她索性耍賴,将整個身子的重量全壓了上去,
她假作放手,頭靠在宋承雲胸前喘着氣,嘴上一直讨饒:“我錯了,我錯了。”
宋承雲果然不再動作,手就着她壓下來的動作輕輕拍着她的背,“起來吧。”
“好。”
懷夕應了一聲,一隻手撐起身子,假作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