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怎麼聽着,像是在說我道貌岸然。
我道:“當年天庭評選風花雪月四位男仙時,靈君拔得頭籌,勝在風字,小仙以為靈君對自己美貌自知,說了實話而已。”
是了,當年天庭評選時,我還暗地裡給以夙投過一票,那次獨占鳌頭的本該是傾風,但最終結果是以夙險勝,傾風位居第二。
我如今才知道,那次傾風票數大不如前,是因早結下了仙侶。
檀桑當時說,如果以夙能從屍位素餐排名第一脫身的話,票數會遠超結了仙侶後的傾風,他沒聽進去,知道我給他投了票後,得意了好些天。
以夙很是受用,但也隻輕笑道:“到了凡間,二哥怎還靈君長靈君短地叫,給村裡人聽到了不得誤會?”
我回過身,天色微陰,又近黃昏,以夙一雙碧綠的眸子在橘紅的雲影裡格外明亮,我走近他,輕聲問:“你想我如何稱呼?先生?公子?”
他眼眸微垂,無甚反應。
晚風拂過,樹影斑駁,我恍惚間以為仍舊是姻緣樹下的雲海豔霞,天地間隻他與我二人。
我出神喚道:“以夙。”
凡念眼看解封,連賊膽都要生了出來,喚他名字的一瞬,也給我自己吓了一跳,以夙挑眉道:“二哥決定要叫我什麼了嗎?”
我輕咳一聲,讪然道:“還是叫公子順耳。”
以夙哼笑一聲,敲了敲扇子,先我一步走去。
我擦擦額頭的細汗,方才這一出,應該就是傾風的手筆罷。
黃昏将近,路過幾垧稻田就是甸川村口,村落靜幽幽的,已無人走動,一座座矮房零星散落各處,敦實的土牆毫無生氣,像空無寂靜的墳。
我就近選了間冒着炊煙的房,叩了叩門,不一會兒門開了條縫,一位老婆婆露出半張臉,面如土色,難掩恐意,顫聲道:“你們是誰……”
我道:“修道之人,專程來驅邪。”
老婆婆掃我一眼,又越過我瞧了半天以夙。
他變作尋常修士,卻也難掩仙人貴氣,嘴角挂着親切的笑意,老婆婆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急匆匆招呼我們進來,又将三道門闩都插上。
老婆婆年近古稀,身着破舊蘇芳短衫,牛角灰長裙,水紅方口鞋,腰間一條補丁圍裙,眼神死灰,滿是哀愁,一頭灰白如枯草的發,用木筷當簪绾了個髻,幾绺發絲垂在凹瘦的面頰上,說不出的苦情。
隔着一道土牆,能聽到竈上的飯正咕嘟咕嘟響,老婆婆什麼都沒說,粗糙的手抹了把眼睛,朝竈房去了。
我和以夙跟了過去,她正坐在木墩上給竈添柴,背影孤苦,詢問了一番才得知,原是她唯一的孫女前兩天給妖怪吃了。
老婆婆顫巍巍道:“老婆子姓李,家裡就我一口人,這大半年了,可算把你們花氏盼來了,不然這村子的人,也快要死光了……那鬼影好吃娃娃,村子裡的娃吃沒了,就要吃大人了,若你們不能除掉它,還是快些離開的好,免得再搭上幾條性命……”
以夙問道:“什麼樣的鬼影?”
李婆臉色發白道:“鬼魂一樣,飄飄忽忽的,夜裡人都睡下,誰家能聽到鈴铛聲,隔日娃就沒見了,沒人看到是怎麼挾走的……半夜裡,時不常的,還能聽到娃的亡靈又哭又笑,凄厲得很,給一些娃的爹娘都吓瘋了。”
據李婆所說,這裡的村民在入夜後,從不敢踏出房門一步,甚至在戌時過後就關門閉戶,直至清晨破曉,才會有人外出耕作。
以夙湊在我耳畔問:“可有頭緒?”
我小聲回道:“許是閻羅。”
當年我飛升之時,遺落了一串鈴铛在凡間,名叫閻羅,共有七顆,每一顆都邪得要命,單拎一顆出來都足以禍亂一方,我尚在凡間時,用它幹了不少缺德事兒,不知如今落在誰的手中。
以夙歎了口氣,安慰我道:“收複一顆的功德都足夠你在天庭染三百年紅線,回去後玉帝必會升你仙階。”
本仙君颔首,覺得有些對不住墨念和這些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