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邏的士兵見到宋子津,紛紛駐足喊宋将軍,眼睛不偏不倚,不曾看溫憐。
宋子津走在前面,向營地深處走去,到了一處戒備森嚴的高牆前,他終于停了下來。
值班的士兵連忙上前,問他為何前來。
溫憐心中忐忑,可無怯意,直到聽到犯人二字,才直覺不對。
交涉後,宋子津向裡面走去,不像其他巡邏的士兵忽視溫憐,值班的守衛直白看她,面色複雜,遲疑道,“宋将軍,地牢髒污不堪,恐沖煞夫人。”
地牢……
溫憐一直懸着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她雙眸微怔,直愣愣地看向宋子津,“夫君……”
為何帶她來到此地?
想到他在馬車上說的話,溫憐忽然感覺喘不過氣,仿佛有手撕扯她的心髒一般。
宋子津站在地牢内,她站在地牢外,兩人距離不到五步遠,可卻好似離得很遠,無論如何都觸不到彼此。
宋子津沒有強迫她,隻站在原地,眼底沒什麼情緒地望着她,等待她的選擇。
溫憐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來到軍營。
她緊蹙眉,雙腿仿佛有千斤重,無法挪動半步。
宋子津隻等了她片刻,便一句話不說向地牢深處走去。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她的心也随之飄浮不定,好似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體内抽離。
顧不上深想,溫憐快步追了過去,她越跑越快,直到對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時,她從身後緊緊抱住宋子津。
溫憐微喘着氣,語氣罕見地帶着幾分急切,“妾身随夫君去就是了。”
地牢光影昏暗,随處可見大塊的血污,殷紅的血緊緊附着在灰冷的石壁上,在火影的照映下,折射兩人緊緊擁抱的影子。
不似方才兩人離得很遠,眼下他們的影子交融,好似再也無法分開。
溫憐不願涉足髒污之地,可比起失去他的身影,她甯願走進。
宋子津駐足在原地,停留良久,才繼續向牢獄深處走去。
地牢内,渾身止血的犯人被禁锢在木架上,他垂着腦袋,髒亂的烏發遮掩他的面容,粗布囚衣布滿血痕,整個人奄奄一息,好似已經斷了氣。
兩個獄卒守在門外,見到宋子津,畢恭畢敬喊了一聲宋将軍,随即打開牢門,等他走進,他們才注意到隐在他身後的溫憐,兩人互相對視,眼中俱是不解,可卻沒有說什麼,為她讓出路。
男人身形高大,溫憐站在他身後,一開始未曾看見裡面的犯人,等她走進後,才停下步伐,渾身血液凝固,再也無法走出半步。
她看着木架上的犯人,胸膛沉悶,胃也開始翻湧,溫憐呆愣片刻,轉身就要跑出去,可一直沉默不語讓她選擇的男人,直接伸手鉗住她的肩膀,俯身在她耳側低聲道,“夫人,我方才給過你機會了。”
“我想離開這裡……”溫憐低頭,嗓音顫抖說。
“還記得我方才說的話嗎?”他輕聲問。
溫憐自然記得,就是因為記得,她才想要離開。
軍中之事、地牢……
宋子津按着她的雙肩,強迫她坐在冷硬的木椅上,勾着麻繩不緊不慢地束縛她的雙臂,就算溫憐滿眼淚水不斷搖頭,他也沒有停下。
正如她所猜到的那樣,男人控制她的行動後,命人潑水澆醒犯人,水滴摻雜血液落下,流淌一地,濺濕她幹淨的裙擺。
兩個獄卒得到指令,審訊犯人,問他受何人指使,宋子津隻站在溫憐身旁,冷冷注視眼前這一切。
一個獄卒架火,從火炭中取出刻着“囚”字的烙鐵,向犯人走去。
溫憐呼吸一滞,緊緊閉上眼睛,宋子津瞥了她一眼,走至她身後,俯身掐住她的下颌,側臉貼着她耳朵,低聲道,“叛徒總是不值得原諒,夫人可明白?”
話音剛落,熾熱的玄鐵貼上皮肉,發出刺啦刺啦聲,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在牢房響起。
溫憐身體顫抖,大腦一片空白,無暇思索他的話,隻想快些結束這折磨。
哀嚎聲不斷,他若昏迷,獄卒便潑水,再将他喚醒,整整過了三個時辰,犯人都不曾松口。
獄卒冷聲斥罵,“這人嘴硬得很,怕是鐵做的。”
他的話落在溫憐心上,溫憐恍然産生一種錯覺,對方不僅在審訊犯人,也在審訊她。
她擡眸望着身後男人淡漠的面容,忽然感覺很陌生,好似第一次認識他。
溫憐滿臉淚痕,過了許久,她才哽咽懇求,“夫君,讓我離開這裡,我想走……”
她不停祈求,可男人隻是用指腹摩挲她的眼尾。
“夫人不要忘了,方才是你選擇了我。”
溫憐心一沉,眼底的希求逐漸褪去。
“他何時開口交代,我何時讓夫人離開,若夫人等不到他松口,那從今以後,再也不準來尋我。”
男人的唇貼着她耳側,看似安撫,可說出的話卻寒涼無比,令人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