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臂被禁锢,整個人哪裡也去不得,隻能坐在這裡,接受無形的審訊。
那人每慘叫一聲,溫憐也随之顫抖一下。
她阖上眸子,淚水從眼尾溢出,劃過斑駁的淚痕,落在男人搭在她側頸的手背上,濡濕一片水漬。
有怨的……但終歸未想過不去尋他。
溫憐哭着搖頭,喉嚨裡滿是抗拒,“不要……”
宋子津注視手背上的淚痕,嗤笑一聲,就要解開繩子,讓人離開。
指尖方勾住麻繩一端,耳邊傳來細碎的哭聲,“妾身不要走……”
宋子津垂眸,手上動作停滞,過了良久,才收回手。
犯人的嘴很硬,整整一夜都未供出自己的幕後之人。
溫憐秉着一口氣,坐在原地,潮濕的血腥味在周身蔓延,環繞在她身側,宛若厲鬼,無孔不入避無可避。
溫憐想捂住耳朵,可雙臂被束縛,隻能緊緊阖上眸子。
渾身血液泛冷,直至麻木。
宋子津一聲不響站在她身後,目光落在不遠處半死不活的犯人身上,看似專注,可雙眸無神,心思似乎并不在上面。
臨近寅時,獄卒擦着汗,小心窺着兩人。
女人垂着腦袋,面色慘白,額頭沁着一層薄薄的汗,滿臉淚痕,仿佛被吓到了極點。
眼見要到輪班的時間,一個獄卒轉了轉眼珠,小心上前,“将軍您看,一個晚上過去了,這人也沒開口,想必今夜問不出什麼,您看快到上朝的時間了,不然過後再審問?”
宋子津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眼底沒什麼情緒,獄卒見狀,連忙躬身退後,撿起鐵鞭繼續抽打。
昏死的犯人發出一聲凄厲慘叫,回蕩在整個牢房内,一聲接着一聲,久久不散。
溫憐緩緩撩起眼皮,睫毛抖動,淚水懸挂在上面,同汗液糅雜在一起,鹹濕苦澀。
一開始她還害怕得顫抖,可現在她隻麻木地望着不遠處木架上的男人,雙眸無神,不知是真的不害怕,還是吓傻了。
叛徒不值得原諒,背叛也沒有周旋的餘地……
她不曾做過背叛之事,可她的丈夫卻心悅他人。
溫憐緊咬下唇,磨爛唇角,直至嘗到鐵鏽味,她才清醒幾分。
一夜未睡,頭痛欲裂,整個人仿佛被下了降頭,内心紛雜如麻,難以理清。
寅時已到,身後男人依舊沒有停止的意思,她的審訊也未結束。
忽然一聲含糊的哭聲在牢房内傳來,宋子津擡眸看去,問她是否做了決定,卻見溫憐仰着一張小臉,呆愣地望着不遠處哽咽的犯人。
他哭喊,“我招!我全都招!”
獄卒面色一喜,連忙放下鐵鞭,看向宋子津。
溫憐雙眸微怔,終于結束了。
她緩緩仰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男人,聲音微弱幾近于無,“夫君……”
宋子津垂眸看她,眼底沒什麼情緒。
“妾身不會背叛夫君,夫君也應隻有妾身一人。”
溫憐借着最後一口氣說完後,未等到他的回答,人就暈了過去。
從軍營回來後,溫憐生了重病,卧床不起數日。
盡管昏睡,可她睡得并不安穩。
夢中時常出現一棵很高很粗的花楸樹,樹冠很繁茂,她站在樹下,撿着地上的花瓣,放置唇邊,輕輕碾碎。
花汁并不香甜,甚至透着幾分苦味。
身後傳來一聲很輕的笑聲,她轉身看去,無法看清那人的容顔,隻記得他走到身前,用指腹勾走她唇瓣上殘留的花汁。
楸樹花瓣的味道很柔和,淡淡的,像是一陣很輕的風,掠過他的指尖。
夢裡他走得很慢,總是在等自己。
溫憐很喜歡枕在他的腿上午睡,他則讀書作畫,看着生硬枯燥的聖賢書,若讀到觸動很深的地方,會輕聲向她講述,盡管知道她不聽懂,可光是看她懵懂的面色,他也感到很滿足。
“哥哥……”溫憐無意識呼喊。
到了某個深夜,他忽然走遠了,溫憐跟在他身後,追着他。
無論如何都追不到,就算她跌倒在地,他也不曾回頭。
難言的苦意彌漫在心頭,溫憐渾身冷汗直冒,在他消失時,瞬間驚醒。
“哥哥!”
她大口喘着氣,環視四周,卻找不到那人的身影。
入了夜,屋内昏暗無光,一個黑影背對着她,站在床前,聽到她的呼喊,走了過來,在他掀開帷簾的瞬間,溫憐用力撲進他的懷裡,隔着柔紗帷幔,緊抓他的衣服,“不要走,陪在我身邊,求你……不要走……”
那人停頓片刻,才回抱她。
輕紗柔軟,借着月光,遮住他的面容。
大腦昏脹暈沉,難以思索,可内心的不安卻驅使溫憐想要更多。
溫憐攀上他的肩膀,隔着薄紗,尋上他的唇。
從下巴至鼻梁,她急促輕吻,試圖汲取對方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