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歲真正加冕成王的影山飛雄比高中時期更加遊刃有餘地支配着球場上的一切。
我在觀衆席一側清晰地觀察到他因長時間側面起跳而肌肉不對稱的大腿。
大概排球運動員都或多或少會有這樣的現象,像他這樣的更是如此。
我看見汗水順着燈光從他的臉頰流下,另一顆汗珠劃過他的上臂,最後它們都像我的心一樣,重重落下,又在地面上跳起,蕩着無人發覺的漣漪。
迷人的Kageyama選手,迷人的影山飛雄。
比賽結束後,我們之間的聯系越來越頻繁,大概是約着我在休息日的時候出門,我也會不定時的跟他分享自己的日常。
我想往常一樣跟他說着他的發球,他的傳球,他的二次進攻,甚至是和自由人配合的扣球……影山飛雄眼睛裡的大海在不經意間開始翻湧澎湃,像撞上了風。
于是作為這份洶湧的始作俑者的我心照不宣地讓風順延着,吹到我的心裡。
「侑前輩,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影山飛雄思考再三,最後還是在及川徹和宮侑之間做出抉擇選擇後者,發出疑問。
「怎麼了嗎飛雄君~三刀流發球的秘訣我可不會外傳的!」
「是之前提問過的關于我的幼馴染……」影山飛雄回複道。
對面的宮侑大概是來了興緻,忙着追問「對方的反應怎麼樣?」
這邊的影山飛雄在無人知曉的地方歎了口氣:
「她對我完全沒有改變。」
「哈?怎麼可能,你從小到大有做過什麼讓對方覺得你喜歡她的事嗎,你沒有邀請她去看比賽嗎?」
陷入沉思的影山選手開始在腦海深處拽出自己多年前幹過的一些事情,比如小時候第一次認識她就讓幫忙托球,托了一下午好像她都要累哭了。
初中的時候想邀請她去看比賽,但是因為見面不多,考慮也不夠周全,忘了告知比賽地點,等她趕到的時候比賽已經結束了。或者是高中的時候第一場春高都打進全國了才想起來告訴她赢了以前的前輩……
「飛雄君,你喜歡對面二十年,對面沒察覺真的一點也不冤枉啊。」
“叮咚——”
每次手機響起這樣的聲音,我就知道和我同在羅馬的影山肯定是又有事情要問。
影山謹記宮侑教的話術:「明天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吧。」
我看見後面他發來的一長串,說什麼感謝我這麼多年的照顧。我心想,認識這麼多年了,這麼肉麻幹什麼。
「好啊。」
嘴角上揚,開始期待見面。
不得不說,影山飛雄真的是很會挑日子。今天天氣很好,明明是八月下旬卻終于有了秋天的意味。雲層高高橫亘在天空之中,為藍色的遠方增添了一絲溫和的純粹。
但還是有些熱。
我到了約定見面的地方,遠遠就看見影山飛雄抱了一大捧花。
說實在的,在浪漫之都羅馬有人抱着花并不稀奇,溫和的天氣給了花朵綻放的機會,自然也讓人們有了借花朵表達心聲的勇氣。
影山飛雄說過,Ali Rome的新隊友們也都很照顧他,意大利人居多的俱樂部所産生的磁場大概也會影響他,讓木頭腦袋抽枝發芽,向天空開花。
“今天看到好多人都有花,所以我覺得你也要有,就買了。”
我覺得他是個傻的。
“嗯,我很喜歡,謝謝你飛雄。”
我以前也想過,影山飛雄既然不喜歡我,那為什麼要給我帶來一點點的希望,然後又不讓它燃燒。
可是每次看見他的樣子,我就忍不住回想過去我們相處的很長時間。
對于他而言我不是他人生的必需品,而在我的人生中他也不是非他不可。但我們之間對彼此的吸引着實是令人難以捉摸……我竟然覺得就這樣過一輩子也很好。
夜幕降臨,我們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教堂外沿點上明亮到有些刺眼的光。
路邊的車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減少,意大利首都的市中心聚集了太多人,所以燈就亮起來了,入侵了墨藍色的天空,打入了大海,落在了每一個人的眼中。
我和羅馬的相遇是因為影山飛雄,我和羅馬的再續是因為學業,後來也因為工作。
畢業後家裡催婚的消息一條又一條,我向影山飛雄訴苦,影山說他那邊大概也一樣。
仔細回想,我必然不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種他本人并不會主動擺出的溫柔的笑意,但每次看見我都會不自覺的被吸引。
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影山飛雄在對面看着自己幼馴染喝酒的樣子,心裡的緊張按捺不住。他順着她的眼睛看向窗外,溫暖的晚霞在天邊隻留了一條線,這邊是星星,是深空。
送出玫瑰是第一步,接下來要進行第二步。
“飛雄,我有話要說。”
無視了他頻頻躲閃的目光,我看着旁邊今天剛見面時他遞到我手上的花束,心裡一橫。
“我喜歡你。”
我對影山飛雄說。
大概是酒精上頭,我也許已經分不清宮城和羅馬,搞不明白日本和意大利,看不出來木頭和影山飛雄的區别了。
在酒精的加持下,這個世界到處都是一個樣子——灰暗的,彩色的,混雜的。
我跨過大洋與陸地,從日光沐浴的空氣中躍遷到另一端的世界。無依無靠,隻留一點紮根在心底的念想。
二十年的積累不算什麼,人生大概就是這樣,但感謝酒精,我的積累終于遇到了可以爆發的缺口。
“嗯,我也喜歡你,我們可以在一起嗎?”
影山飛雄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個口袋,當着我的面打開,是一根很漂亮的手鍊。
他把它遞給因為自己過界話語已然呆愣卻得到回應的我,見我沒反應過來就主動拉過我的手腕,把它系上去。
“我喜歡你。”
他小心翼翼喊着我的名字,但語氣堅定而認真地再次強調。
酒醉後的狂歡變成了神經末梢被刺激後傾吐的情話,熱血上頭轉變為現實的暧昧和得償所願。
我感覺自己臉頰熱熱的,耳朵熱熱的,眼眶也熱熱的。
大概是二十年都在澆灌一棵生長緩慢的樹,已經熟悉了它肉眼不可察覺的拔高,但還是不死心地希望它高一些,再高一些。
幸而這份微不足道的願望得到了滿足,在今天,在此刻,這棵樹迅速長成了我所期待的樣子。
不想淚水落下。
于是我仰望窗外的天空。
好吧,天空依舊藍得發黑,濃郁的墨色淡淡地延伸到更遠更深邃的地方。
它們摻雜在一起的顔色莫名吸引了我。可能因為閃爍的星,因為幾近隐身的雲,因為被吞噬的光……但我想,更是因為它像影山飛雄的眼睛。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鮮花也好,星星也罷……現在都屬于我了。
最後的最後,燭火依舊跳躍,玫瑰熱烈燃燒,羅馬黑夜墨色的天空依舊深沉。
隻是它不再遙不可及。
我愛你,我們對彼此說。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