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眠跳得果斷,彷佛對之前一切毫不留戀,路栩氣得朝一旁的樹幹拍了一掌,本就岌岌可危的樹葉無辜受累,飄落到路栩頭上,又被路栩拍到了地上。
也不知道司眠這個小腦瓜子在想什麼,要真想把他送走,當初就不會收留他。
路栩扶着額頭歎了歎氣,回到車上,點開手機的定位器,隻要司眠的手環沒有關,他就能找到司眠的位置。
紅點一直在移動,方向是剛剛來時路。
司眠飛得很快,還專門挑那些沒有路的地方拐,路栩開車不方便,幹脆把車停在路邊,下車去找人。
司眠借助粘鈎繩在老房子之間穿梭,他隻顧悶着頭跑,壓根沒注意自己跑到了哪裡,等他停下來回頭看的時候,已然看不到暖光福利院的牌子。
同樣,他也看不見路栩的身影。
路栩想把他送進福利院,想把他關起來,路栩不要他。
司眠用手臂狠狠地擦了擦眼睛,轉過身繼續跑。
不要就不要,反正他也不想要路栩。
他一點兒也不稀罕。
他死命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因為跳蕩太多次,肩胛骨像是要被撕裂般疼痛,手腕被磨破了皮,紅了一圈。
前方的房子漸漸從擁擠變成稀疏,樓與樓的距離從縫隙到巷子,最後到大路。
街道漸漸熱鬧,天邊烈日逐漸變橙。
他停在一幢樓房的缺角裡,從逼仄的縫隙往外看,天色将晚,街道逐漸亮起街燈,一眼望去,全是步履匆忙的歸家人。
喧鬧吵雜的聲響在提醒他,路栩被他甩得很遠很遠了。
可能他真的再也找不到路栩,路栩能找到他麼?
路栩會找他麼?
“司眠?”
司眠的胸膛猛地一提,他憋着氣瞪大了雙眼往下看——一個戴着金絲鏡框的老婆婆,鏡框上,站立着一隻金色小鳥。
後背冷汗瞬間冒出,他下意識攥緊手環,這人是誰?怎麼會認識他?
司眠咬着牙沒敢出聲。
“你别怕。”老婆婆似乎看到了司眠眼中的懼意,溫和地笑了笑:“你怎麼躲在這裡呀?”
司眠沒有放下警惕,他把手放在手環的按鈕上,遲疑道:“您……是誰?您認識我?”
老婆婆詫異道:“你不認得我?”
司眠搖頭。
“不應該啊……”老婆婆喃喃自語:“你怎麼會變小?失憶了?”
司眠愣住,“您怎麼知道?”
“還真是?怪不得不認得我……”老婆婆也是一愣,暗自思忖:“糟糕,人老了,老眼昏花。”
老婆婆捏着鏡框調整了一下眼鏡,眼裡帶着疑惑,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司眠,溫聲道:“你叫司眠,你還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叫路栩。你記得他麼?”
聽到她說認識路栩,司眠登時松懈下來,他摳了摳手環上的按鈕,悶聲說:“嗯……我隻記得路栩,但是路栩不要我了。”
“不要你?怎麼會?”老婆婆聞言非常意外,她輕輕蹙眉,失望歎道:“那真是……太糟糕了。”
司眠垂頭看着手環沒說話,他不喜歡老婆婆話裡的感歎。
老婆婆仔細看了司眠很久,像是疑惑他為什麼變這麼小,探究的目光讓司眠有些害怕。
司眠總覺得這位老婆婆似乎知道很多關于他的事情,可他不認識她,那隻能是失憶前的事。
可他想不起來。
想得深了,頭疼欲裂的感覺又來了,他抱着頭蹲着,越是疼越是想要強迫自己想起來。
“司眠?”老婆婆見司眠神情不對,連忙說:“你不要逼自己……你等等啊。”
司眠抓着腦袋問她:“我是不是在暖光福利院呆過?”
“呆過。”老婆婆低頭從随身攜帶的布袋裡掏出一把糖,糖果用透明鐳射紙包着,被街燈一照,閃着七彩的光。
司眠怔住,“您知道我以前的事?我失憶前的事?”
老婆婆沒直接回答,她猶豫片刻,輕聲問:“路栩,當真不留你了?”
司眠眨了眨眼睛,手背粗魯地擦了擦眼睛,悶悶地點頭。
老婆婆搖了搖頭長歎一氣,說:“知道的不多,我偶爾會去暖光福利院,你自小在那長大,不過你在福利院呆得不開心,後來你離開,我就沒了你的消息,年初,你去算了一命,我才知道你在S市。”
“我離開?我為什麼離開?”
“因為你說你要去念書了。”
不等司眠繼續問,老婆婆終于在手裡的糖果中挑出一顆,上面印着星星的圖案,她拿着糖果在街燈下細細看了一遍,“哎,找到了。”
她把糖果遞給司眠,司眠猶疑地看着,沒接。
“這是什麼?”司眠問。
老婆婆笑說:“你跑了這麼久,肚子不餓?”
司眠摸了摸手腕上的紅痕,搖頭說:“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