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的叩門聲音傳來。
慕蘭時遽然從思緒中回籠,讓門口的人進來。
一梳着雙丫髻的侍女走進來,垂着頭,小心翼翼地看自家大小姐——大小姐似是在看書。
“小姐,”她低聲道,“我來是因為家主她找您。”
聞言,慕蘭時這才慢悠悠地擡起頭,慵懶望她一眼:“母親她找我?”
“嗯,是,是的,家主她找您。”侍女讷讷道,不知為何,今日的大小姐,看起來格外……風姿卓然呢。
雖然她家大小姐生得本來就好,長眉入鬓,一張臉生得清隽矜貴,氣質脫俗出塵。
慕蘭時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訴母親,說蘭時一會兒就來。”
“是。”侍女連聲應下,緩慢退後幾步後小跑出了房間。
奇怪,大小姐今日不僅僅是更風姿卓然了,而是……
尤是她擡眸凝頓的那一刻,微擡的眉眼,顯示出一種出久居上位的慵懶。
無怪乎大小姐才是繼承人。侍女一邊驚訝,一邊心想有其母必有其女,便回去給家主複命了。
當然不一樣了。
待侍女走後,慕蘭時的漆曈霎時間又如冰雪般銳亮,打量過這間房子的,一花一物。
她重生了。
巧的是,她重生在自己啟序宴的這一日——就在不久前,她分化成了乾元,這個消息不胫而走,傳遍了京城大街小巷。相應的,她作為慕家未來的家主,她的啟序宴自然要大辦特辦。
當今世道,若在成年這日分化成了乾元,則曰“啟序”,不同于尋常的及笄加冠,這裡的成年分為三種,乾元曰“啟序”,坤澤為“至韶”,中庸為“承均”。
也就是在這一天,她陰差陽錯,和此時此刻尚不受寵的瑤光公主孟珚春風一度,此後便對她死心塌地……
想到這裡,慕蘭時的眼神暗了暗,比起孟珚,她更想知道戚映珠的事。
“阿辰。”她憑空喚了一聲,便閃出一個黑衣人來,聲音冷冽:“主上,您叫我有何事?”
慕蘭時示意黑衣人将耳朵貼過來,吩咐了幾句。
黑衣人微怔:“主上,她會來嗎?”
慕蘭時颔首,“按我的吩咐做。”
她當然會來。若她不來,前世,她又怎會癡愛錯付一輩子?
吩咐定下後,慕蘭時這才起身,重新整理自己的衣着。
要面見苛專的母親,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她靜靜地凝望銅鏡中的自己。
長眉入鬓,眸蘊山川,霧色蒙蒙,恰隐鋒芒。
拿過犀角梳子,梳過滿頭烏發,最後隻堪堪用一素簪挽了個發,面目卻依然清美,曉如春朝。
——就像她的名字一樣。
蘭時,春時也。
她生得不夠白,因着常年也在烈日下曬過,呈健康的蜜色。
但是觸摸起來柔嫩緊緻,渾不似彼時,她困守瑤光公主府的幹癟、松弛。
眼眸也霍亮。
真好,青春真好。
***
慕家乃是當世第一世家,她們如今所住的宅邸,正好位于京城寸土寸金的平津巷,其尊貴不言自明。
是以慕蘭時得從自己的起居廂房,穿門過洞,好一會兒才能去拜見母親。
隻不過,崇禮堂中不僅僅有她的母親,還有兩個“熟人”。
一個便是她的“好”兄長,慕嚴;另外一個,則是母親此前一位侍君的妹妹,林霞潤。
前者暫不必說,至于後者一家人,曾在慕蘭時春風得意時,要死要活想要改姓為慕,至她倒台後,便又火急火燎改回自己的本姓,與慕家割席,并且加害于慕蘭時的友人。
案上的博山香爐白煙袅袅,流淌着,前世今生積蓄的不平。
一個都不會少。慕蘭時嘴角揚起了很輕的弧度。
“母親,孩兒來晚了。”
慕湄此時此刻正端坐候着,如玉山豐偉。
她銳利的鳳目掃過慕蘭時:“來遲了。”
聲音不怒自威。
慕蘭時很幹脆道:“孩兒領罰。”
領罰?慕湄愣了愣,忽覺女兒有些奇怪。
慕蘭時從七歲起,就極抗拒受罰,更是十四歲後,處事無差錯,她也從未罰過她。
今日是怎麼回事?
“倒也不用領罰了,你如今已至啟序之年,是獨當一面的乾元了,我呢,也就不罰你了。”慕湄壓下疑窦,聲音冷淡道。
可就算是如此,慕蘭時的心卻還是烹着熱油。
……她當然沒有忘記,她那大兄所說,母親為了救她,跪在祠堂前三天三夜之事。
她心中生出一縷,想要和彼時的母親感同身受的念頭。
慕湄重又開口:“說到這,你的啟序宴明日就要開始了,這些都準備好了麼?”
“回母親的話,準備好了。”
慕蘭時方重生時,便确認了一下所有的事務。她前生也是自己處理的啟序宴,隻不過這回,她在宴請名單上面多留了個心眼。
……她是世家女,卻莫名其妙和皇家公主有了一夜情,實在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