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珚今日穿的也是尋常貴女的衣服,慕蘭時之所以能一眼認出,還是前世愛得太過猛烈。
慕蘭時轉過身,馬上就到開宴的時候了,她已經來回轉了三四圈,都沒有找到戚家人。
……去什麼地方了呢?
莫不是還沒來?
原定的開宴時間斷然不會因為她找不到戚家人在哪裡而推遲,反正,她們總是要來的。
想到這裡,慕蘭時便準備叫人開宴了。
随着一聲鑼鼓鳴響,宴會開始,侍者魚貫而入,為賓客桌前獻上豐美的肴馔。
時維三月,桃花豔豔,春光綴滿枝頭。
是個吃宴的好時機。
大抵也正是這個原因,有人酒酣耳熱,倏然站了起來,對着慕蘭時和座首的慕湄舉起了酒杯:“阿姊,蘭時今日啟序,又正逢陽春三月,此等妙境,實乃可遇而不可求。”
慕湄客氣地笑了笑:“多謝。”
慕蘭時也同她母親一樣,笑了一下。
這女人她當然認識,論起輩分她得叫她一聲姨,慕蘭時處于危機之中時,她沒有施以援手,反倒是對她的家主之位虎視眈眈。
上輩子的生命盡頭,慕蘭時已經遍嘗過冷暖辛酸,她不會再為她們的表象所迷惑。
兄長慕嚴正在和妹妹堯之玩。
兄弟姐妹幾人正好坐在一塊,母親也在,慕蘭時随口便問:“說起來……今日宴會的人都來齊了嗎?”
“來齊了啊。”慕嚴漫不經心地接話,“大家都來了。”
“大兄去看過了?”慕蘭時同樣随意,然而,慕嚴卻是一怔:“呃,什麼,請人,那不是蘭時你做的事情嗎?”
說完,他就遮掩着打着哈哈過去了。
他今日特地放了孟珚進來,她來了,那不就是都來齊了?好險好險,差點露餡!
慕蘭時卻沒說話,“哦”了聲,繼續低頭喝酒,末了才問:“我是說,母親昨日讓我多設一席給戚家人,蘭時不曾見過她們,也不知道戚家人來沒有來。”
還不等人發話呢,就有一個仆役匆匆地趕到衆人面前,問:“家主,戚大人已在門口。”
“還不去請她們進來?”慕蘭時忽道,聲音中浸出自己也不曾知曉的急切,“這樣吧,已經開宴了,表示誠意,我親自去。”
說罷,她便起身。
她的理由當然完備充分——人家來的時候開宴了,多不禮貌,她作為少主,出去迎接也是自然的事。
“诶?”身後幾個人愣住,反應過來,慕蘭時已經往外面走了。
慕湄看着她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道:“倒是積極。”
說來還真是有些可惜,若是能與戚家有姻親關系,對慕家來說也是好事一樁。
按說,戚家也不應該先同皇室結親才對。
慕湄并不能知曉戚家那老頭是怎麼想的。
慕蘭時健步如飛。
她本來生得人高腿長,走起來路來身後的仆役狠命追也追不上,暗暗在心中叫苦不疊。
哎喲,大小姐您走這麼快做什麼?
戚家人也不是想見您啊!她們這麼晚才到,定然不是看重慕家。
慕蘭時走得急。
她漫長的流浪與幻滅,總得有個人來說破。
她聽着心頭鼓噪的轟鳴,竟聽出些不同的況味。
門外停了一輛馬車,一中年男子攜着家眷,正在同門口小厮寒暄。
“大小姐來了!”仆役上氣不接下氣地喘着,終于在慕蘭時快要到的時候,忍不住在後面大喊了一聲,提醒了下看門的幾個。
聞言,那幾個女子紛紛擡起頭。
而其中,正有戚映珠。
三月還有些寒涼,她着了件白色的小襖,又圍了一條兔毛的圍脖,再加以淡藍水色的鬥篷。
嬌妍明麗,杏眸潋滟。江南水鄉養出的女子,比之慕蘭時,多出了幾分水霧朦胧的清麗美。
慕蘭時當然認得她——隻是氣質不似前世。
此時此刻,她的氣質,頗像春日枝頭初綻的桃花花瓣上的朝露。
含着春,還充滿懷春般的希冀。
——原來她待字閨中時,是這副模樣?
她旁邊站着的人,又是誰呢?
慕蘭時恍然間,卻已走到了幾人的面前。
那中年男子便柔和着一張臉,示意他的女兒過來:“姩姩,映珠,快過來見過大小姐。”
慕蘭時本欲開口,那男子卻又揚着笑搶先一步道:“大小姐,這便是老夫的兩個女兒,這位是大女戚姩,小女戚映珠。”
“……幸會,在下慕蘭時。”慕蘭時微怔。
她竟是不知,戚映珠還有個姐姐。
雖然在同男子說話,慕蘭時卻能感覺到戚映珠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