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映珠怔怔地看着慕蘭時。
自從建康一路跋山涉水過來,她聽過很多這位大小姐的事。
年僅七歲時,便被當世名士稱許,認為其風神秀徹。
光風霁月,使人見之不能忘。今日一見,果然如是。
若再私心說一些,大小姐生得真好:眼盛山水,風采照人。
父親叫她自我介紹了。
戚映珠自幼便受了這些教育,朝着慕蘭時盈盈一拜,道:“小女戚映珠,虛歲雙十,年前行了至韶禮。”
成年分化為坤澤,是為“至韶”。
慕蘭時很安靜地聽她說完,竟然學着她的介紹又說了一遍:“在下慕蘭時,如今十八……今日正是我的啟序宴。”
她是慕家少主,而戚家人是客,哪有學客說話的道理呢?她應當将人請進去才是。
戚老爺并未覺察其中異樣,叫人同慕蘭時見過禮後,就跟着慕蘭時往府中走了。
“大小姐親自相迎,實在感謝。”
慕蘭時隻是淡淡笑着:“無礙。”
這會兒走路回去時,仆役輕松多了。
呀,大小姐不像剛剛那樣健步如飛了!
但是,未免會不會有些太慢了呢?
***
慕蘭時将人悉數安排落座。
她并看不出來,戚映珠對她的眼神有什麼别的因素——能夠解答她上輩子,在她死之後所做的那些事情。
她仍舊不知道答案。
她還等,首要的是,是弄清楚她喝下的酒,來自哪裡——
慕蘭時其實心中有數。上輩子她就是因着被下了藥,陰差陽錯地和孟珚春風一度,她所受過的教育并不能容許她抛下孟珚。
正巧,孟珚也反複告訴她那一夜發生的事情,慕蘭時當然要對她負責了。
但如今看來,卻是疑點重重。
這件事的直接受益人,便是孟珚。
慕蘭時想到下藥的人是她,是理所當然的事。方才在人群中看到了孟珚,更堅定了她的想法。
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還有敵人藏在暗處,她要把這些人,一一揪出來。
現在還不能大張旗鼓、輕舉妄動。
慕蘭時隻是叫阿辰前往監視,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便趕來告訴她。
她喝的酒,乃是專門呈給慕家人所喝,同她一道喝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兄長。
事情便在這裡有了蹊跷。
慕蘭時耐心地等候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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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珠坐到宴中,心下因為見了京城的别樣之處,還是雀躍不已。
她沒在江南見過這麼多稀罕事,又是第一次出遠門……
當然,還有一點是見了那位名動天下的慕大小姐。
明明已經落座多時了,戚映珠倒是仍舊念想着,方才慕蘭時微微怔然,認真地學她說話的樣子。
她本應該點頭表示自己聽過,不是嗎?
慕大小姐是乾元,今後同她成親的坤澤是怎麼樣的呢?
她品咂不出個中滋味。
午後的日光映照着桌前的銀盤,同戚映珠的思緒一樣,沒多久便連了天。
但很快被打斷。
戚家人坐在一塊,戚老爺喝下酒,忽然道:“映珠,說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到了該成婚的年紀了。”
成婚?這話卻和她腦中适才的想法不謀而合。
她微怔,克制住自己,不讓多餘的情緒流出,“父親大人有什麼安排麼?”
姐姐還沒成婚呢,怎麼就輪到她了?
她是坤澤,正經的成親對象自然得是乾元。她從未和乾元有過多的接觸過,是以在閨中時,也對乾元有過幻想。
那些少女心事,卻因為沒怎麼見過乾元而飄渺不定,甚至說不上美好:她的父親便是乾元。
但戚映珠很快就想到了慕蘭時。
像慕大小姐這樣的乾元,會同什麼樣的坤澤成婚呢?
她心中隐隐推出自己作答案的希冀,卻馬上被人掐滅了。
戚老爺忽然低聲地道:“映珠,此次進京,就是給你找個好的歸宿,同時,也是為了我們家。”
戚映珠登時愣住:“為女兒找個好歸宿?是誰?”
她的腦内倏然炸開了時序混亂的春雷,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親。
臨行前,父親、母親,還有姐姐,都同自己說得明明白白,隻是來京城玩,赴一場宴會。
怎麼就變成了要給她找一個好歸宿?
時至此時此刻,她的心中還是抱有一個希望。
畢竟她們今日來的是慕家的宴會。
***
“不,不!我不要!”戚映珠惶惶地推開房間門,拎着裙,四下張望,瞧見一處是一處,便一頭栽了過去,橫豎都不理會身後急切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