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宮城杏,今年30歲。
出生于北海道,生長在孤兒院,直到被發現我能看到奇怪的東西而被吸納進總監會。
老實說,我其實已經對孤兒院的記憶有些模糊了,隻有極緻的冷,仍然如不化的寒冰凍在我的心頭。
冷,好冷,冬天隻有薄薄的被單,手永遠是紅腫的,飄雪的時候皮膚會像纖薄的紙,噗嗤噗嗤,再厚的繭也會在冬夜中悄悄裂出細紋。
讓紅嫩的肉、黃綠的流水,從手上淌進雪裡。
唯一溫暖的,是院長七鶴幸子的厚圍巾。
每個孩子都有機會碰一碰、裹一裹,厚實的羊羔絨,似乎是她的嫁妝。
而幸子——我沒見過幸子年輕時的樣子,自有記憶起幸子就是個老太太了。
她是個潑婦,大吼大叫、歇斯底裡的和政府人員争奪孤兒院的那一點點應得的物資,完全沒有女子力,一點也不美麗,皺紋裡藏着很兇很兇的野獸,随時要跳起來咬人似的,明明是女人,總是抱着個酒葫蘆,閑時很珍稀的喝一點劣質燒酒。
也是這樣的幸子,把我們這群沒有家的人好好養大了。
而我們聽過最多的睡前故事,是雪女。
傳說中重視誓言的美麗女子,擁有雪一般的長發,生活在雪山上,非常厭惡男子,如果收到冒犯就會狠狠的殺死對方。
“如果害怕的話,就叫雪女的名字,隻要閉上眼睛,她就會來幫助你。但是!如果有不聽話的小孩,比如晚上偷偷不睡覺的小孩,遇到雪女的話她就會吃掉你!”
幸子一邊喝酒一邊講老掉牙的睡前故事。
啧。
我撇了撇嘴。
比聖誕老人還荒誕的傳說,起碼聖誕老人還會送送禮物,但雪女這不完全就是會攻擊人類的妖怪嗎。
那個時候,完全不相信超自然的存在呢。
直到,我親眼目睹了,名為雪女的咒靈。
已經模糊了,隻記得飄揚的大雪蓋在了每個人的身上,幸子的皺紋如同樹上的年輪,深深的刻在她的臉上,軟軟的圍巾再也不能捂熱雙手,粘稠的東西淌下指尖。
然後就是總監會的人了,她們看見我,紛紛吃驚,說話的聲音像從水下聽上面的世界一樣。
“這裡還有……”
“咒術師?……還是小孩……”
“喂,小朋友,你……”
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像垃圾箱裡的碎酒瓶,尖銳的玻璃,五彩的玻璃,折射成記憶的萬花筒,我通通不記得了。
後來我吃飽穿暖,再也不用和一堆人一起搶一點點可憐的飯,我的雙手冬天再也沒觸碰過粘稠的液體,咒術界的人對我很好、很好,幸子說過,我應該回報。
于是雖然不夠強大,但是起碼能看見咒靈的我成為了輔助監督。
咒術師都是神經病,但沒關系,我最擅長安慰、哄騙、繞着圈解決問題了,隻要稍稍動一點腦筋,說出的話婉轉一點,就足夠糊弄這些笨蛋去做任務了。
幸子教過我的。
于是,29歲的我,被總監會授予了一項堅決的任務。
穿過瘡痍的路面,行過亂飛的子彈和逃跑的人群,把車開到一個女人面前。
【“您好,我是新來負責您的輔助監督,您高中時的輔助監督已經病退……我、我叫宮城杏!非常非常榮幸能負責您!”像以前對付的每個笨蛋術師一樣,彎下腰,怯懦的、崇拜的說就可以了。
“噢——?”她拉下墨鏡,像隻動物一樣開始嗅,那閃閃的、流金的眼睛,湊到我的睫毛前,這不是、幾乎要接吻一樣的距離了嗎!
“杏子~可以這麼叫你,對吧?”
風衣上還帶着一點冷空氣的味道、熱烈的花香、以及巧克力餅幹的香氣突兀的、不容抗拒的鑽進我的鼻子。
“可、可以!”
“很有幹勁!我們現在就出發~”
“好的!第一個任務在……诶!”
被她拽進旁邊熱騰騰的蛋糕店,一杯滾燙的熱茶強硬的推進手心,幾乎以為是以前的傷疤在發癢。
而她,完全自說自話的極端個人主義兒童,笑眯眯的,捏住我的手背,貓一樣推來一碟巧克力黃油餅幹。
“我們杏子看起來明明很冷嘛!先吃點東西啦,反正那些雜碎惠子大人隻要一根手指就能碾碎,嗯,五分鐘?十分鐘?就夠了噢。反正能留給你吃飯的時間綽綽有餘啦!”
金燦燦的眼睛,如餅幹上甜蜜的酥皮。
“我叫绮裡加百惠。”
堪稱溫柔的用肉墊抓了一下我的手。
好熱。好熱。】
她自前面向我偏頭,傲慢的微揚下巴,長卷的睫毛藏不住粘稠的甜蜜,恨不得拿尾巴勾住我似的。
弱小的家夥,隻要跟着大人我就可以了。
她一定在這麼想着呢。
因為我太弱小了,又經常跟着她走進帳,連累她拔除咒靈的時候還要惦記着我。
忍不住、悄悄踩上貓的腳印。
請不要再擔心我、保護我、愛着我了。如此痛苦,如此痛苦。
因為——
【殺了绮裡加百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