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遇到孟漁的時候,她總覺得自己被襯得像個手無寸鐵的小孩。
二人上了樓,來到一處幽靜的會議室,這房間面向院子的那面有扇巨大的落地窗。
相比于她的局促,孟漁氣定神閑了不少,他直接在沙發上坐下,偏頭看向落地窗時院裡澄黃的光灑在他臉上,似乎也幫他添了隐約人氣兒。
壽檀簡明扼要地跟他說明來意。
孟漁單手托腮,修長的手指時不時掃過桌上的蝴蝶蘭,似聽非聽。
他開口:“李教授,我是個生意人。”
話音未落,他終于正眼看她,諱莫如深道:“李教授知道我想要什麼的。”
壽檀脊背一僵,隻是站在他面前半天說不出話來。
沉默中,她看到對面的男人長籲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李教授,對于你的經曆,我深表同情。”孟漁冷靜開口,說出的話更是讓人如墜冰窟:“我也要為我的集團負責,恕我不能答應。”
壽檀雙頰滾燙,不知道是因為孟漁的話還是氣她自己無用。
“等等!”
她忽然鼓起勇氣,邁步沖到他面前,孟漁沒想到她會忽然來這一出,一時來不及收步,直接将她整個人壓在了門後。
氣氛忽然有些滑稽。
她們二人之間離得極近,壽檀可以看到孟漁用一隻手撐着門,垂下頭的時候忍不住低聲笑出來。
“陳教授,這算什麼?”
他挑眉,一雙幽微如同深海般的眸子裡反射着落地窗外瑩黃的燈火。
壽檀看到他的目光往下,落在了她的唇上。她聽到孟漁啞聲問她:“陳教授是為拒絕我的提議後悔了嗎?”
他伸出手來想撫上她的臉頰,卻不想半途被人緊緊攥住。
孟漁垂眸,隻見女人白皙的手才堪堪有他的一半大,但此刻卻緊緊攥着他的大掌,逼着他正視自己。
“孟先生,我看了您這兩年全部的訪談和講座。”
“我發現您從去年開始就表示對生物醫療方面感興趣。”
壽檀堅定的聲音響起。這實在是很大一個工程,孟漁挑眉,似乎想從她的臉上找出撒謊的痕迹。
“我也對生物醫療方面做過功課,如今國内生物醫療這塊主要還在今生醫療旗下,而恒川至今還沒涉足,就說明……”
壽檀遲疑了片刻,擡頭卻對上孟漁的目光。于是壽檀像是受到鼓勵般,接着說了下去:“說明生物醫療這杯羹不好分,即便是恒川,也一時找不到合适的介入機會。”
“李教授原來也有這麼針鋒相對的一面。”
孟漁笑了:“我還以為你隻會說‘好的’‘沒問題’‘一定不給您添麻煩’呢。”
他的目光在女人眼下的淡淡烏青上遊移着,像是聽到什麼很可笑的事:“李教授把自己熬的黑眼圈挂嘴角,結果功課就做成這德行,你難道沒查到今生醫療的市場份額連恒川的一個零頭都不到?”
“我知道的。”
壽檀定定地望着他:“可這是綜合多方面後得到的結果,但在生物醫療這一塊,今生卻是徹徹底底的老資曆。恒川想要忽然插一腳,首先市場信任度就是問題。”
她其實心裡沒底,于是隻能用一些看似高端的詞彙來将自己包裝得盡可能的專業些。
她必須讓孟漁看到自己的價值才行。
此時此刻,他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想,我的項目組對于孟先生來說就是雪中送炭一般的存在。”壽檀說得激動,自己都沒發現已經不自覺地抓住了孟漁的胳膊。
“如今國内對野生動保的态度是十分明朗的,而且民衆對非洲旅行的興趣也成大熱趨勢。
京市電視台要和科教頻道聯合拍攝紀錄片,我們研究組也獲得單獨一集的拍攝内容。
如果您能投資我們,您就可以順理成章地作為我們的特殊成員出鏡,我想一個對野生動物有責任感的人,勢必會獲得很大的社會好感以及信任感。”
“陳教授,謝謝你的介紹……”
“而且平大的生物實驗室是全國頂尖的,有平大的科研水平為您背書,我相信對于一個剛起步的……”
壽檀看到了他面上的乏味,立刻意識到自己并沒有說服他。而最令她恐懼的是,她說的這些條件都是一般企業投資科研項目的最重要的目的。
但這兩個顯然在孟漁面前說不通,壽檀忽然慌了,她忽然察覺到失敗離自己如此近,近的就如同此刻她的鼻尖與孟漁鼻尖之間的距離。
近到她無法再安慰自己還能找到其他方法去挽救自己的項目。
她生怕孟漁說出什麼,慌不擇路地重複着自己的話,然而話音未落,卻聽孟漁低聲喊她的名字。
“李壽檀。”
“嗯。”
壽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她倉皇失措地望着他。
“那我為什麼不直接去投資一個生物醫藥的項目呢?何必多此一舉,舍近求遠?難道就為了一個紀錄片嗎?”
孟漁望着她,喉頭微動,但最終還是殘忍地掰開了她攥着他的手,緩緩重複着那句話。
“陳教授,希望你理解我。”
“我不來都是慈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