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檀全想起來了。
小時候她的确這樣幫過一個小男孩擺脫危機,不過因為代價極大,所以轉眼就想起來了——
在那場二挑多的混戰中,小壽檀新買的書破了,心儀的珍珠項鍊也斷了,臉上還多了一道帶血的指甲印。
但她的英勇、無畏、以及瘋狗似的百戰百勝的咬合力終于感染了身旁那個陰郁柔軟的小男孩。
他終于學着她的樣子,開始搏鬥。兩個小孩一看都不是練家子,毫無章法,孤注一擲。最終,她們大獲全勝。
而後壽檀才想起來自己第二天還要參加一場青少年花滑比賽,而此刻時間已經晚低于李姝先前的規定。
于是……又狠狠挨了李姝一頓好打。
自此之後,李姝對她的生活各方面要求更是苛刻。
事後,激情褪去的小壽檀苦不堪言,也為此懊悔了好久,甚至後面在學校裡遇見那個小男孩。
那雙始終站在雨幕後的目光無數次落在她的身上,潮濕氤氲。
可每次壽檀都故意擡起下巴,目不斜視地與他擦肩而過。
耳邊再次響起男孩被打時發出隐忍的悶哼聲,壽檀順着聲音看去,隻見夢裡的小男孩跟現實裡一模一樣,雙手抱着頭,看不清陰影下的神情。
他隻是咬着牙忍受着。
但現在是夢啊。
壽檀忽然分清了夢與現實的邊界——
她不需要恐懼了,她可以大膽地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隻是夢而已。
壽檀的心登時放松了下來。
她大步流星地走到衆人中間,一把将被圍剿的小男孩擋到自己身後,大聲恐吓說,你們這幫臭小孩竟然敢霸淩别人,看姑奶奶怎麼收拾你們!
随後壽檀又對身後的小男孩說,忍耐是換不來尊嚴的!你不能跟着别人一起欺負你自己啊笨蛋!
話音未落,周遭忽然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笑聲,極其詭谲瘆人。
壽檀登時毛骨悚然,隻見剛才還在打架的小孩們忽然如氣泡般被戳破。
視線裡空空如也,隻剩下飄渺漸濃的煙霧。
這場景說不出來的恐懼,壽檀隻感覺更冷了。
她忍不住牙齒打顫,扭過頭又去看被自己護在身後的小男孩,随即愣住——
身後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孟漁。
漆黑的夢裡,唯一的亮光是他的眼睛。
孟漁看着與現實中沒什麼區别,睨着一雙審視的鷹眼将她狐疑的神情盡收眼底。
不知何時,她們都已變成了大人模樣。
壽檀驚恐地看到孟漁裂開嘴角,向她伸出手來。
她聽到孟漁說,壽檀,謝謝你拯救我,我這就以身報答你.......
在晦暗逼仄的小巷内,孟漁欺身上來,将她整個人籠罩在自己身下,語氣更是幽怨得像是在雷峰塔下壓了三百年的白蛇。
氣氛詭異得很,怎麼聽都不像是真心實意的報答。
壽檀想尖叫,可整個人像是墜進冰窟,嗓子緊的根本無法發聲。
然而落在她背上的掌心滾燙,那是切實有力的溫度,穿過夢的縫隙,來到她的肌膚上。
壽檀舒服了很多,她渴求溫暖,如同魚兒渴求海洋,她終于安穩下來,沉沉睡去.....
而偌大寂靜的卧室内。
蜷縮着的女人渾然不知自己被拉入一個寬大溫暖的懷抱。
那個人從背後環住她,體溫從她貼合的後背處蔓延至全身。
壽檀無意識地舒展了姿勢,伸手抓住了腰側的手掌。隻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被人那人當即宛若驚弓之鳥,一時不敢動作。
孟漁隻是抱着她。
過了許久,夜風溫柔,體貼地帶起他的手指,輕輕撫平她皺緊的眉頭,接着是鼻梁,臉頰……最後輕輕拂過她蓬松柔順的發絲。
一下又一下。
*
昨晚的噩夢後勁兒太大,壽檀早上洗漱時都沒回過神來。
她今天起了個大早,就是為了先出門上班,避免和孟漁同處一個屋檐下。
夢裡面孟漁那副要以身相許、恩将仇報的樣子尤在眼前,壽檀光是回憶又被吓到,一不小心把嘴裡的牙膏泡沫咽了一半。
等她終于折騰好出來,這才發現屋子裡空無一人。壽檀站在樓梯處偷偷往上看,渾然未覺身後有個中年阿姨走了過來。
“李小姐,昨晚睡得好嗎?”
“啊!”
壽檀差點吓得跌倒。
兩個人都被對方吓到,又是一陣忙亂。等壽檀紅着臉坐到桌前吃早飯時,終于搞清了這位劉阿姨的身份——她是孟漁請來打掃家裡的阿姨。
幸好,劉阿姨蕙質蘭心,并沒有問她剛才在幹什麼。
第一次做人情婦,壽檀臉上臊得慌。劉姨越坦然,她越吃不下飯,拿了塊面包就準備出門去上班。
卻不想劉姨開口:“李小姐,孟先生說地庫裡的車随便開,您看開哪輛?”